见岳父大人一直盯着自己,眼神平静却极具穿透力,封墨言很快理清思路,恭敬地道:“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我当然支持。”
“是吗?那就好。”
听他这般表态,卓岳栾脸上立刻露出笑来,接着说,“卓家是个大家族,回去了免不了要拜见各位长辈。老爷子在北戴河的疗养院,也得过去看看,所以,估摸着要停留个十来天。”
十来天……人还没走,封墨言心里已经开始不舍了。“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你现在身体还未恢复,也需要人照顾,小清离开呢……对你多少有些影响,但也请你理解我做父亲的心情——我从没敢想,这辈子竟有自己的亲骨肉,连孙子辈都那么大了,这个心情啊,无法低调,就想带回去让所有人看看,都高兴高兴。”
说到这些,卓岳栾脸上的笑更加明显,那种满足和欣慰,比公司拿下国际大订单都还要激动兴奋。封墨言能理解他的心情,只是,他也有自己的担忧。“您确定……回去,会让所有人高兴?毕竟,当年老爷子他们都是反对您和阮姨的。”
“确实,这个我也考虑到了。”
思及此,卓岳栾脸上的笑落下一些,但很快又保证,“你放心,有我在,他们就算有些想法,也只能搁在心里。你都能为了她跟家里对抗,难不成我都年过百半的人了,还会被老父亲拿捏?”
封墨言还没说话,杨千语回来了。“爸,你们聊什么呢?那三个孩子追小羊,都玩儿疯了。”
千千一屁股坐下,虽戴着鸭舌帽,可脸还是晒红了,颊侧汗珠滚落。封墨言立刻给她倒了杯茶,递到她手里,神色宠溺:“你也跟着跑?满头大汗了,赶紧喝口水。”
“嗯,确实渴了。”
杨千语接过茶杯,仰头喝水,封墨言顺手就帮她把帽子取下来,透透风凉快下。卓岳栾看着两人的互动,面色平静,眸底含笑,静静地端起茶杯。连喝了三杯茶,杨千语才觉得舒爽了些。“你们还没回答我呢,在聊什么?”
她刚陪着孩子们玩儿,不经意间回头看到两人坐在阴凉处,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心里顿时一咯噔。封墨言温柔地笑着,修长手指划过她鬓间,帮她把汗湿的发别到耳后,回答说:“爸想让你带着孩子们,去帝都玩几天,见见长辈。”
果然是这事!杨千语神色微微一怔,没有太吃惊,但也有点小意外,“还要带他们仨啊……”她本想着,自己一个人过去,认祖归宗,拜见长辈,去个两三天就回来好了。若是带上三小只一起,怕就没这么迅速了。“嗯,孩子们聪明可爱,长辈们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卓岳栾看向女儿,征求意见,“墨言已经答应了,你觉得呢?如果没问题,这两天准备下,我明天参加一个会议,后天就能出发了。”
杨千语心里又惊,看向封墨言,无声问道:你都答应了?封先生同样用眼神默默回答:我能不答应?“后天……”这时间有些仓促啊。“嗯,不过你若还有什么事,也可以等等。”
卓岳栾并不想强迫女儿。自己的心思肯定会被父亲看穿的,千千也不好找借口,只能点点头:“没问题,收拾东西一晚上就好了,跟幼儿园请假打电话就行,那就等您忙完公务,我们就出发吧。”
“好。”
卓岳栾心满意足,要喝茶时,发现茶杯空了,封墨言看见,赶紧又给岳父大人续上。“还有一件事。”
卓岳栾停顿片刻,脸色稍稍严肃。这两人都看过去,静候下文。卓岳栾询问女儿:“既然你跟杨家无关,那这姓氏是不是应该改回来?”
“姓氏?”
杨千语跟着反问了句,视线有些顾虑地瞥了眼封墨言,才回答父亲的话,“爸……我以前那个名字,早已经销户了,法律意义上来说,杨千语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我现在的名字叫阮清,您若是觉得需要随父姓……”其实从她内心来讲,就想跟着妈妈姓,算是个留恋。但想着父亲就她这一个亲生的,而卓家又是这样的名门望族,于情于理,随母姓可能都行不通。可卓岳栾听她这么一解释,明白过来,点点头道:“既然这样,那就不用折腾了。跟着你妈妈姓,挺好的。”
他没有那些顽固迂腐的思想,觉得孩子一定要随父姓,便觉这事没有再讨论的必要。饮完杯中茶,卓岳栾起身,“行了,你坐着歇会儿,我去看看孩子们。”
“爸,您的腿不方便,别跟着他们疯。”
小孩子们一玩闹起来,没个轻重的,杨千语赶紧提醒。卓岳栾头也不回地走了,抬抬手摇了摇,示意没事儿。封墨言注视着岳父大人挺拔清俊的背影,直到面前一只手晃了晃,打断他的视线。男人回神:“怎么了?”
千千:“该是我问你怎么了,发什么呆?我爸为难你了?”
他摇摇头,习惯自然地拉过女人的手,细细把玩观赏,脸色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歉疚:“你当年伪装难产而死……是想着永远不再回来吗?”
杨千语刚才提到这话,刻意转眸看了看他,就是担心会让他再度勾起往事。“当时没想那么长远,只想着女儿情况危急,我刚生产完元气大伤自身难保,要照顾两个哥哥都已分身乏术,想让女儿活下去,就只能送到你身边。”
她面色平静恬然,心头伤痕抚平后,再回忆那段悲痛,便只剩紧张害怕,没了憎恨。紧张害怕的,自然是怕女儿夭折。“可一旦把女儿送到你身边,你肯定会寻找我的下落。那时候,你跟杨采月都出入成双了,我何必再自取屈辱?权衡之下,伪装成难产而死,带着另两个孩子远走高飞,是最稳妥的办法。毕竟只有死了,你才会放弃寻找,否则我躲到天涯海角,也早晚会被你揪出来。”
说完这些,她转眸看向男人,见他情绪极度压抑,眸光晦暗深沉,显然又陷入了自责痛苦之中,她又刻意笑了笑,摇晃着他的手:“都过去了,别想了。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也怪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