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下山后,在停车场等了会儿,封雨希跟司马赫才赶到。
两个女孩子坐上车,纵然车里暖气十足,可她们还是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封雨希从副驾换到后座来,抱着萨拉拍了拍,心疼地安慰:“放心吧,没事的,你别多想。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的同学真有什么不测,也跟你没关系,你别自责。”
萨拉被抱住,心里才安定了一点点,趴在封雨希肩头缓缓地说:“怎么可能没关系呢……如果真出事,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封雨希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劝了。
驾驶室里的司马赫转过身来,询问女友:“我们是回去,还在这里等你哥他们下来?”
封雨希道:“我哥说,先带她俩回去。”
“好。”
启动车子上路,谭婷婷一路情绪也很低沉。
刚进市区,手机响起,她拿出一看是马心怡的来电,立刻接通。
“喂,心怡……”
“婷婷,怎么回事?我看到好多微信群都在转发寻人启事,我点开一看——我没看错吧?王语嫣失踪了?!”
其实早上谭婷婷跟她说了这事,但她没多想。
觉得一个大学生,又是元旦放假,人家去找朋友玩,或者回家什么的,都有可能,又不是三岁小孩,一会儿找不到就不得了。
后来看到微信群里漫天飞舞的寻人启事,她才知道事情不妙。
“嗯……”谭婷婷心里有点怪室友的冷漠,到现在才知道关心,所以回应也淡淡的。
马心怡好奇不解:“你们怎么确定人就失踪了?万一去找朋友了?或者回家了呢?”
“警方已经定位到她的大致方位,在鸣凤山,我们爬上去找到了她的手机和包包,但人不见了,现在还在搜寻。”
“什么?”马心怡这才大吃一惊,愣了下突然问,“她会不会跟网上报道的那样,约了什么人一起爬山,然后留下遗书跳崖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这么想的。
但只有马心怡,直接清清楚楚地说出了这话。
谭婷婷心里越来越冰冷,也越来越害怕,“可能吧……不过,目前来看,她应该是自己一个人上山的。”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谭婷婷说一会儿回学校,马心怡也没有跟男友游玩的心思了,约了学校见,挂断通话。
————
山上,封轩宇带着自己的人跟警方还有救援队一直爬到了山顶。
他庆幸让两个女孩子下山回去了。
山路爬到最后,没有台阶,也没有小路,完全是手脚并用才能登上去。
可这个季节,山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自然也没找到王语嫣的身影。
救援队四处搜寻,查找线索。
突然,有人吆喝道:“这里有痕迹!快过来!”
带队警员赶紧过去,几人蹲下一看,一段山崖边明显有脚印,但脚印痕迹并没有往回走。
几人朝崖下看去,什么都望不到,但彼此心里都清楚——人八成跳下去了。
“你们几个,赶紧下去看看,小心点,注意安全!”
“是!”
封轩宇身高腿长的,平时也酷爱锻炼,便跟着搜救队一起下去了。
鸣凤山海拔八百多米,他们攀爬的北峰就是山体最高的位置。
如果从这里摔下去,运气好,能摔个重伤,救援及时还能留下一命。
可若是语气不好,估计骨头都摔碎了,面目全非。
搜救队下行没多久,就在岩石上发现了血迹。
这一发现,让众人心里又悲痛了几分。
封轩宇看到血迹,脸色同样凝重。
理智上,他也知道这件事跟他们没有太大关系,可情感上,多多少少都会愧疚。
正当他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中时,下面突然有人喊:“找到了!看到人了!快下来!”
搜救人员立刻赶过去。
封轩宇也回过神来,赶紧朝那边爬过去。
在一个狭长陡峭的缝隙里,依稀看到一个人影,像是紧紧镶嵌在里面。
搜救人员围在岩石缝隙两边,探身下去摸了摸那人的呼吸和脉搏,回头对众人摇了摇。
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众人脸色消沉,短暂默哀之后,开始想办法把人弄出来。
封轩宇不是专业的搜救人员,身上也没携带那些救援工具,便只能在一边看着。
他把手机拿出,想打个电话出去。
可信号格那里是空的。
救援人员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将人从岩石缝隙中捞出来。
“封先生,您看看……是不是要找的那位女同学?”虽然大家手里也都有失踪人的照片,但照片多少失真,只有认识的人才能判断得更准确。
封轩宇皱眉看过去……
躺在地上早已身体冰冷的女孩儿,衣服布满血迹和污泥,一条腿已经是非人扭曲的状态,显然是完全断了。
她的脸也已经青肿不堪,看着颇有几分恐怖。
“是的,她就是王语嫣同学。”虽然很不想承认,可事实摆在眼前。
搜救人员等来了担架和裹尸袋,将遗体装进去,几人抬起,艰难下山。
封轩宇跟在后面,突然觉得身体有点脱力,不知是上山累着了,还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击的有些颓废。
等他们完全下山,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山里有些游客,目睹这一幕,全都战战兢兢地议论着,也有人胆大的,偷偷拍了照片和视频。
很快,消息流传开。
以此同时,江大校园论坛不知是谁放出消息,说失踪的女大学生已经死亡。
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充斥网络,一些自媒体博主也添油加醋地编排传播。
尽管江大提前做了预案,也在第一时间辟谣了,可还是没有阻挡舆论的疯狂发酵。
到了晚上,江大学子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谭婷婷跟马心怡都不敢回宿舍,一想着室友去世了,便吓得毛骨悚然。
可是呆在外面,也逃不脱被同学围观的下场,还有无数自媒体,乱七八糟不入流的记者,都来找她们采访。
学院领导担心她们私下接受采访,有什么话没说好,又被媒体断章取义,扩大不利影响——于是迅速安排老师接洽,把她们带到研究生那边单独的宿舍,陪伴她们,又做心理辅导。
同时,校方领导过来了解了事情的完全经过。
当得知王语嫣最后出现的时间就是萨拉的订婚宴,校方又联系了萨拉。
封轩宇回到市区就去宫家陪伴萨拉了,把王语嫣的情况跟她大致说了下。
怕她害怕,细节只字未提。
但女孩子的敏感神经,像是自己想象也足够恐惧了。
接到校方的电话,宫北泽夫妇跟封轩宇一同陪着她去学校。
路上,他一言不发,封轩宇担心极了,可又不知怎么安排,便只是静静地揽着她。
贝蒂心疼女儿,想让丈夫找人处理下这事,看看能不能从中摘干净。
宫北泽当然也想,可事情并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先去学校,跟领导们说清楚这件事。我们顶多出于人道主义原则,对那位女生的家人给予慰问关心,其余的责任,不该我们的,无论如何也不能承担。”
封轩宇正在看手机,语带忧虑地道:“只怕不容易撇清关系,网上已经有人挖出来,说失踪的女大学生是从一场豪门婚宴中途离席的,怀疑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才会中途离开……昨天,萨拉的同学坐着的那桌,几个婶婶也在,她们说了些难听的话……不过,萨拉问过另外的同学,她们说在那个女生离开前,婶婶们没说什么。”
宫北泽脸色严肃,“这事你们昨天怎么没讲?”
“您昨天跟我爸喝得醉醺醺,这点鸡毛蒜皮的事——”
车厢里没人说话了。
萨拉从封轩宇怀里坐起来一些,哀哀地道:“王语嫣肯定是受了刺激,才会想不开的。”
贝蒂不解:“什么刺激?谁刺激她?”
萨拉看了未婚夫一眼,说:“那个女生,见过轩宇哥几次,她喜欢轩宇哥……这事我那几个同学都知道,我们有时候会含沙射影地说她,大概意思就是,让她不要沉迷……”
贝蒂听完,大吃一惊,视线看向封轩宇,又看向女儿,几度欲言又止。
宫北泽也没想到,原来还有这出内幕。
“等会儿,你见到校领导,不要说这些,不然真的撇不清了。”
萨拉说:“就算我不讲,我那两个室友……难保她们不讲……”
到了学校,宫北泽一行人直接去了领导办公室,学校负责这件事的领导都在场等候。
双方简单寒暄过后,校领导直接问萨拉:“你平时跟王语嫣的关系,怎么样?”
萨拉说:“一般般。”罢了又补充,“她跟宿舍几人,都不怎么合得来,一向独来独往。”
校领导点点头,起身拿出一个日记本,“这是辅导员老师,刚从寝室里王语嫣的抽屉里找到的,上面写了些日记,这个描述的人……是不是这位封先生?”
萨拉没听懂,但接过领导递来的日记,翻开,渐渐地……目瞪口呆。
那是王语嫣的字迹,详细记录了她从第一次见到轩宇哥时的场景,之后每一次见面,都记录得非常清楚,连两人有没有过交流,说过什么话,轩宇哥当天穿的什么衣服,全都清清楚楚。
她看得胆战心惊,身上一阵一阵的鸡皮疙瘩浮起。
没想到,王语嫣喜欢轩宇哥,竟到了这样变态的地步。
“还有,辅导员老师从她抽屉里,还翻出一份检查报告,上面显示王语嫣同学有中度抑郁症,但我们问过谭婷婷跟马心怡两位同学,她们说没见过王语嫣吃抗抑郁的药——你有见过吗?”
萨拉脸色苍白,恍惚地摇了摇头。
封轩宇探身从她手里拿过笔记本,简单翻了几页,眉心紧蹙,脸色凝重。
他同样没想到,王语嫣对他的执念竟到了这种地步。
萨拉心神不宁,“我不知道,我在寝室住了没多久就搬出去了。”
校领导问:“那搬出去的原因,是不是因为跟王语嫣不合?”
“不是……”萨拉摇头,“她跟我们几个都不怎么好,我搬出去时,我们的矛盾也没有说不可调和。如果真是那么僵,那我订婚她也不可能来了。”
萨拉这边的说法,跟学院老师刚才和谭婷婷两人了解到的情况一样。
说明她们都没说谎。
这就是一场抑郁症导致的悲剧,在当今社会很常见。
回家的路上,车厢里安安静静。
虽然都知道这件事跟他们没有关系了,可毕竟是一条人命,是一个花季年华的女大学生,任谁想到都会悲痛难过。
萨拉甚至后悔,她不该这么仓促订婚的。
如果他们没有订婚,也许这件事就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