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祁震颤的墨瞳里是诧异,他以为如沈瑾书这样传统又被道德和规矩束缚,品性高洁自持之人,是不可能承认喜欢容嫣,不敢爱容嫣的。
但他却冒着被诛九族的风险说出来了,或许在开府宴上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画了容嫣,以及他为了容嫣不惜一刀捅向宋凝霜时,他就决定抛开世俗,选择一直喜欢容嫣了。
“呵,你以为你的喜欢有多高贵?”赫连祁嗤笑,那目光嘲讽中可又多了一丝悲哀怜悯,仿佛透过沈瑾书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们就如同一个小丑,都是那么可笑可怜。
“容嫣贵为大祁的太后,是不可能喜欢你一个出身寒门的臣子的,你以为她信任器重你,经常邀请你一个外臣去她的长乐宫,甚至不惜替你挡刀,但这不过都是她拉拢你,让你沦为她的裙下臣的手段。”
“你一开始是本王的心腹,她为了幼帝和江山,为了从本王手中夺权,杀本王,用尽了手段把你从本王的阵营里拉过去了。”
虽然事实就是这样,但沈瑾书经过了刺杀事件,此刻是一个字都不相信了,很平静地摇头,“臣在接受摄政王的邀请时,就表明过自己只给幼帝做老师,不参与到前朝的党派之争中。”
“臣心里本来就不赞成摄政王你独揽大权谋朝篡位,臣想化解你和幼帝的争斗,但是每次都失败了,幼帝年幼被欺被辱,臣作为忠烈之人,在这种情况下便选择了护幼帝、辅佐幼帝。”
他是在告诉赫连祁,他本来就不是跟赫连祁狼狈为奸的乱臣贼子,所以不存在背叛赫连祁一说,选择效忠幼帝是他这个忠烈之人,看不下去赫连祁的谋逆行为,而并不是因为他被容嫣诱惑了。
“你们文人是最道貌岸然冠冕堂皇的。”沈瑾书竟然说自己不是被美色所惑,真是让赫连祁觉得滑天下之大稽,“你喜欢太后娘娘又如何?”
“你不可能成为她的夫君,不会有名分,只会是她见不得光的情人、男宠,沈瑾书,你就不怕传出去了,你这个高风亮节名满天下之人,会名誉尽毁,被天下人所耻笑唾弃谩骂吗?你身为一个男人,一个有着经国之才的一朝丞相,却如此堕落下贱,以色侍人,沦为女人的玩物,后果和下场是你所承担得起的吗?”
文人比武将更注重名声,沈瑾书曾经觉得自己若是受了辱,那必定无颜面对世人,是要投河自尽以证清白的。
但现在,沈瑾书染血的面上褪去了平常如月的清朗,取而代之的是偏执阴郁,轻笑了一声,“名誉尽毁,被世人耻笑唾骂又如何?只要太后娘娘愿意要臣,臣便愿意做她的情人、男宠。”
沈瑾书闭上血红的眼,脑海里浮现出了宴席结束后的一幕。
他在自己的寝卧把容嫣那幅画了大半的画像,完成了,最后题的是《洛神赋》。
沈瑾书久久地看着画上的容嫣,那被压下去想去长乐宫见容嫣的念头再次冒出来,思念来势汹汹,伴随着生理上的需求。
他,他竟然对着容嫣的画像起了反应。
沈瑾书心里有种罪恶感,但从下腹处烧起来的火越来越旺,隐忍中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沈瑾书紧咬着牙,手掌猛地用力按在了画像上。
“太后娘娘,对不起。”沈瑾书抬手抚摸着画中容嫣的脸,一面道歉认罪,一面无法控制地对着容嫣的画像自度。
他喘息不断,一次又一次,到最后那画像早已被玷污得不成样子了,他在失魂中才知道原来温雅自持如他,也会放纵失控到不行。
沈瑾书缓了很长时间,这一刻他忽然不想挣扎了,他就是喜欢太后娘娘。
他自度时想得是容嫣,对着别的女人包括柔嘉郡主,从来都没有起过反应。
他一直都清心寡欲,是容嫣勾出了他龌龊卑劣的一面,他对着容嫣的画像,交代出了人生以来的第一次。
那一刻他就在想,既然做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他还守什么规矩?
他不要三妻四妾,不会跟其他女人成婚,宁愿做不孝子不传宗接代,他只想喜欢容嫣。
哪怕容嫣不能给他一个名分,他会被世人所唾弃耻笑,他也想做容嫣的情人,也要一直伴在容嫣左右。
沈瑾书忽然站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走时,喊着仆人备马车。
他要去长乐宫找容嫣,一刻都等不及了,要告诉容嫣他根本不喜欢宋凝霜,他喜欢的是她,他想做她的情人!
明天就是元宵节了,夜空上挂着一轮圆月,沈瑾书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明明平日是那么沉稳自持的人,此刻却如同一个毛头小子冲动不可自控。
沈瑾书想着等会儿要跟容嫣说得话,心潮越发澎湃,竟然有些紧张起来,攥着的手心里出了一层汗。
直到遭遇了刺杀。
“好,很好。”赫连祁的胸腔剧烈起伏着,背在后面的手紧攥。
数年前他就知道以容嫣的美貌,要是她想,就一定会成为祸国殃民的妖妃,这世间的所有男人都会被她所倾倒。
果不其然啊,为了儿子的江山和她自己的太后之位,她开始用自己的美貌去诱惑男人,沈瑾书便是第一个。
往后肯定还会有很多,那些名臣贤士都会是她的目标,到时在她的手段下,他们会不会也像沈瑾书一样,抛开一个男人的尊严、傲骨,宁愿被天下人唾骂遗臭万年,也要做被她豢养的男宠?
她要效仿历史上几个有名的太后、公主等女人,在后宫养美男面首,逍遥快活一辈子吗?
她怎么想得那么美呢?
她这是在逼他,要他关她锁她一辈子。
“本王记得沈丞相是幼时丧父,你母亲一人独自将你抚育长大,散尽家财供你读书,她是要你位极人臣光宗耀祖的,若是她知道了你不仅不传宗接代,还要做以色侍人的男宠,怕是会一头撞死在你面前吧?”赫连祁这番诛心之语说完后。
沈瑾书跪着的身躯狠狠一晃,垂下去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不过他的意志力并没有轻易就被摧毁,抬手用力抹了抹脸上沾染的血沫子,仍然笔直地跪着。
赫连祁深邃的冷眸沉了又沉,转身正准备进去。
风行云这时落到面前,行礼后道:“主子,幼帝带着一大批护卫们来了,你看?”
“速度还挺快。”赫连祁扫了沈瑾书一眼。
从容峥鸣赶过去抓宋凝霜,到此刻赫连逸来要回他的母后,这些都表明容嫣提前预谋好了,偏偏做得合情合理天衣无缝,不怪沈瑾书会被蒙骗。
赫连祁没让风行云带人拦赫连逸,当然他也不可能去接驾,只站在那里看着脸色沉冷的赫连逸上前。
“朕听说母后遭遇了刺杀,皇叔父摄政王正好碰见救了母后,母后的情况怎么样了?受伤严重吗?”赫连逸问着,失去了平日的稳重,不等赫连祁回应,便要进寝卧。
结果被闪身而来的风行云,抬起剑拦住了。
赫连逸气息猛沉,看向赫连祁,“皇叔父摄政王这是何意?朕想看看母后,而且母后住在皇叔父你的寝卧里,不合规矩,朕要接母后回宫。”
他的气势在赫连祁面前完全被秒杀,赫连祁那高大的身躯落下的阴影,都能笼罩住他整个人了,强大的压迫感紧逼而来,致使赫连逸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鸷。
虽然赫连逸伪装的很好,但敏锐如赫连祁,每次都能感觉到赫连逸那恭顺之下的厌恶和恨意,他不在乎,反正他也相当讨厌前妻的这个儿子。
“皇上的母后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大碍,现下已经睡着了,就不要再来回颠簸了,等明日再回宫。”
他说这话时,花豹从他背后的阴影中姿态优雅地走出来,在趴到赫连祁身侧后,用一双凶残泛光的瞳孔紧盯着赫连逸。
那是一种狩猎的眼神,好像随时都会扑过去撕咬猎物。
赫连逸表面从容岿然不动,其实已经在防备着花豹了。
沈瑾书松了一口气,接过赫连祁的话,“太后娘娘凤体贵重,即便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也应回长乐宫,传御医诊治比较稳妥。”
“太后娘娘的确是千金之躯,但本王的义妹也是身娇体贵。”赫连祁能坐的时候就绝不会站,此刻他坐到了风行云搬来的那张镶金嵌玉的椅子上,宽厚的肩背往后靠着,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是散漫睥睨众生的姿态,语气轻飘飘的。
“可沈丞相不仅捅了柔嘉郡主一刀,她更是被锦衣卫抓到了大狱里受着重刑,沈丞相是不是应该给本王一个说法?”
赫连逸两手负于背后,龙袍黑红相间,身躯笔直气势十足,“柔嘉郡主刺杀当朝丞相,害得贵为大祁太后的母后身中重伤,沈丞相是在保护母后,此为大功。”
“而宋凝霜犯下的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朕已经着令大理寺和锦衣卫共同调查此案,若证据确凿,朕会将宋凝霜连其九族一起推入法场,斩首示众。”
“皇上怕是忘了,柔嘉郡主是本王的义妹,入了本王的族谱。”赫连祁摩挲着大拇指上新换的扳指,眼皮抬起,透着傲慢威慑。
“论起她的九族来,本王和皇上你可都是包含在内的。”
赫连逸脸色肃然,“皇叔父摄政王这是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赫连祁并没有生气,仿佛很有耐心又温和的样子,说出的话让在场的人为之一震。
“皇上只要将柔嘉郡主安然无恙地送回来,本王便会放太后娘娘毫发无损地离开。”
赫连逸猝然冷笑一声,目光里迸射出杀意,“你试试!”
“摄政王!”在沈瑾书怒不可遏抬高声音喊着赫连祁时,赫连逸身后带来的护卫们,接收到赫连逸的眼神后,纷纷拔刀。
风行云带领的王府护卫也在第一时间拔刀,并且与此同时,王府四面八方的墙头上弓箭手们拉起弦搭了箭,那涂了毒的箭头全都一致朝着赫连逸这边的人瞄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