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的汉民被活埋于地下。
韩世忠不忍再去打扰他们的亡魂,就这么长眠于此吧,但对于夏人所犯下的罪孽,却记载心里。
可记住又如何,大宋从来不是会为百姓复仇的国度,至少在曾经的几百年中都是如此。
只要能够得到和平,哪怕有成千上万的百姓被胡人杀害,也会被文官们一笔带过。
就算是为人称道的宋仁宗,也不过是文官笔下的好皇帝,史书在文官手中,只要皇帝愿意讨好文官。
文官在纪传中写上一句,百姓拥戴,天下咸服,只不过是一点墨水的事情。
所以史书上所记载的好皇帝和坏皇帝,要以辩证的角度去看待。
韩世忠叹息了许久。
忽然在附近听到了轻微的哭声。
“不要说话!不要动!”韩世忠立刻对周围的军士呵斥道。
当周围静下来之后,那轻微的哭声清晰了起来。
韩世忠找到了哭声所在。
那是一处掩埋的并不严实的地面,地面因为松动,自然塌陷了一个地洞。
看起来夏人活埋汉民的时候很仓促,至少在掩埋过后没有进行检查,仓皇之间便撤离了长武城。
哭声从地洞中传来。
韩世忠用肉掌亲自去扒挖泥土,不大一会,逐渐从地洞中翻开了埋在其下的汉民尸首。
只看到了一个怀抱婴孩的女人和一个男人。
男人用身躯为女人和婴孩撑开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空间,女人怀抱着孩子蜷缩其中。
男人与女人的身体已经僵硬,但婴孩还有着气息,塌陷的地洞从外界送来了氧气,让那婴孩坚持到了韩世忠发现他的时候。
韩世忠把婴孩抱了起来。拍打掉他褥子上的泥土。
“是男孩。”身旁的士兵也好奇的凑过来看。
“男孩好啊。”韩世忠低声道。“以后可以知道谁是你的仇人。”
“那就叫韩覆夏好了。”韩世忠给他赐了名,准备将其收为养子。
而那懵懂无知的孩童停止了哭泣,瞪大了双眼观察着这个世界。
……
取下了长武的韩世忠,将其作为据点。
由北方而来的夏兵还需要一些时日可以抵达。
留给韩世忠的时间很充足,仔细的侦查周围的地形,研究商讨对夏作战的方略。
“统制,咱们现在还讨论什么?不是和夏人说好了么,只要打起仗他们就跑,摆阵都不需要。”
的确,讨论战术的意义并不大,毕竟他们和夏人约好了,这次会战完是为了给金人做样子,夏人会刻意诈败而归。
但韩世忠从来不相信胡人的鬼话,无论是夏人还是金人,都不曾把和宋人的约定当回事,只要他们想。可以随时食言。
这也是为何大宋总是被金夏给摆上一道。
在金夏面前,信仰儒家的宋人,就像一个任人欺辱的傻白甜。
“夏人狡诈,绝不可懈怠!不然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韩世忠的话让一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总觉得韩世忠有些杞人忧天了。
……
和夏人的约定之日慢慢临近。
双方都各自有着心里的小算盘。
长武以北六十里处,便是地形奇峻的望风谷。
夏人的先锋大将房当任然,率领着三万大军缓缓的通行。
松软的土壤,让骑兵都感觉到十分的不爽,那马匹在这样的地面下越野,比开着汉兰达更加费劲和吃力。
好在这谷地也就二三里的长度,行过之后,便有沙石垫脚,稍显舒坦。
谷地两旁的木植偶有响动,让警惕的哨兵抬头张望,却什么也没看到。
“这地可真不错啊。”房当任然环顾四周,不禁笑了起来。
“将军何故发笑。”
“笑那宋人毕竟都是酒囊饭袋,这样的谷底若是埋伏一军,哪怕有兵百万也难脱一人。”房当任然也是有些领兵打仗的经验,即使是第一次来到这望风谷,也意识到这谷地实在是用兵的宝地。
“那万一宋人真的在此埋伏一军呢?”有人问道,想着是不是要派人爬上去探索一番,不过这望风谷的周遭崖壁很陡,很难攀爬,若是绕道也很麻烦。
但房当任然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打算。“那不可能。”
他断然的说道。“宋人讲就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能不打则不打之法。”
“但这世上哪有不战就想让别人屈服的道理,没有。”房当任然笑道。“他们天真的很,都告诉他们了我们会败北,他们哪里还有必要在此设伏?意义何在?”
……
“意义在于歼灭夏人的有生力量。”端坐于主帐的宗泽等候着前方战报,当有将领问起他,为何想要伏杀夏军时,宗泽给出了答案。
“若只是为了那二十三州之地,只需要将夏人击退便可,那么能够夏人主动出让失地看起来也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但夏国本是我朝一道之地,仁宗年间自立为帝,因其数败我朝和辽人,得以维系,今我主雄才大略,意欲灭夏,那就不仅仅是击退夏人这么简单。”
“只有歼灭夏军,方有可能。”
宗泽说道。
灭夏啊,听起来就让人热血沸腾。
但宗泽觉得自己的时日或许不多了,或许撑不到灭夏的时候,但,在此之前,在自己咽气之前,必须发一场漂亮的战役,为之后的灭夏做好铺垫。
一切寄托于前线的将士身上。
尤其吴玠部,已经领一军伏于望风谷之上。
当夏人的大军从此经过之后,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们需要按照指示,当夏军败退之时,堵住去路,在此之前,夏人的大军只能放过。
“一个,两个,三个……”吴玠默默地数着夏军的人数,当最后的辎重队也从面前行过之后,吴玠有些失望的摇头。
“才三万人。”这数量让他不满意。据说夏军的主将李良辅一共携带了十万大军南下,区区三万人进入伏击圈,对于想要一口撑死的吴玠来说,远远不够。
“你们注意到李良辅了没有?”
“他们的旗帜似乎是房当。”
“房当?夏国八贵之一的房当么,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吴玠不以为意。
忽然间,吴玠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禁皱起眉来。
“只有三万人,并且主将不是李良辅,那李良辅似乎在打着什么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