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夜色愈浓,宫宴已接近尾声。
大殿内,顾璟熠接到宫人禀报:
苏姑娘在御花园遇到肃王,二人相谈甚欢。
他不禁皱起眉头。
前段时间京城关于她与肃王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已对她名声有损,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她竟还往上凑,是想把谣言坐实吗?
随即一想,罢了,小丫头还未开窍,也许想不到这些,不能怪她。
但皇叔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个比自己大三岁的皇叔向来孤傲,从不与任何人亲近,更遑论女子。
为什么偏偏对小丫头例外,一次次与她有牵扯。
莫非当真对她有别的心思?
想到这个可能,突然一股无名火涌上他的心头。
他紧攥着拳头,才将那莫名的火气压制下去,然后朝宫人低声吩咐几句。
宫人领命告退。
宫人找到苏明焕,告诉他:
苏姑娘似乎有些不适,在御花园里休息。
苏明焕立刻推辞掉同僚们的敬酒。
与父亲低语几声后,跟着宫人去了御花园。
他一路忧心忡忡,直到看到妹妹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
听着他们的谈话,肃王似乎正在跟妹妹讲一些南疆的风土见闻。
妹妹很感兴趣,双眸亮晶晶的,听得很认真。
他没有迟疑,直接走过去:“见过肃王殿下,多谢殿下照顾舍妹。”
肃王微微颔首:“不客气。”
随即,苏明焕走向妹妹,温声道:“安安,宫宴快结束了,跟哥哥回去。”
明安乖巧起身,与哥哥一起拜别肃王。
她酒劲已经散去,坐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现在感觉轻松舒畅了许多。
与哥哥笑语晏晏离开了此处。
二人来到大殿前,果然看到已有人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向宫外而去。
“安安,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与太子殿下拜别,然后咱们一起回府。”苏明焕将妹妹带到大殿不远处的凉亭道。
“嗯,快去快回。”明安乖巧坐下点头。
“你就在这里等我,哪里也不要去,我很快就回来,记住了吗?”苏明焕有些不放心。
明安觉得有点好笑:“哥哥这是把我当小孩子呢!放心吧,我哪里也不去。”
娇娇软软的一小只,可不就是小孩子吗?苏明焕这样想。
他笑着摸摸妹妹的头,离开了。
苏明安看着哥哥离开的背影,一时哭笑不得,竟然把她当小孩子,她能不费吹灰之力一口气打趴下至少三个哥哥!
很快苏明焕回来了,还有苏将军,不,现在应该称苏侯爷了。
三人一起离开皇宫。
第二日,正式的赐封圣旨下来。
王总管亲自来宣读圣旨,还带来了刻着“镇北侯府”四个大字的烫金匾额和众多赏赐。
因为已提前接到通知,今日府中早早洒扫,将各处整理干净,然后中门大开,苏侯爷带领全家一起跪拜接旨。
苏季崇被封为镇北侯,苏明焕被封为侯世子。
虽封了侯,但皇帝没有收回兵权,仍然执掌三十万大军,可见皇帝信任。
阖府欢庆,府中所有仆从皆有重赏,整个镇北侯府欢声笑语,持续了一整天。
从此苏家跻身世家,成为朝中新贵。
这一日,苏侯爷带着一双儿女来到宁安侯府拜访。
苏侯爷还是三年前被封为镇北将军,率大军挥师北上前,来此拜别岳父岳母时到过这里。
他十分想念对他有知遇之恩,提携之恩,再造之恩以及不嫌他身世低微而将掌上明珠许配于他的崔老侯爷夫妇。
今日休沐,崔家所有男人们都在府中。
一见面,看到平安归来的女婿和外孙,崔太夫人忍不住老泪纵横,直呼感谢老天爷保佑。
众人无奈,好一番劝慰,才劝好。
苏明安正式见到了大表哥崔琛,剑眉星目,英气逼人,浑身散发着战场上磨练出的威武气势。
明安规规矩矩给他见礼,他笑着说:“安安的准头很好。”
苏明安一窘,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当初将装满金瓜子的荷包扔向哥哥面门的行为。
午膳丰盛美味,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饭后,小辈们去花园赏花玩乐。
苏侯爷陪岳父岳母坐在花厅里饮茶说话。
聊了会儿战场上的事后,崔太爷借口疲累,从椅子上起身离开了。
苏侯爷明白,岳母这是有话与他商量,不由正襟危坐,神情也端正了几分。
崔太夫人见此心中好笑,都是一品侯爷了,还和从前做参将时的毛头小子一样。
同时也暗暗满意,这女婿初心未改,当初没看错人。
崔太夫人端起茶盏轻呷一口后,慢慢道:“如今你已封了侯爵,又受陛下器重执掌兵权,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对续弦一事可有打算?”
岳母这话问得突然,坐在下首的苏侯爷猝不及防,但还是很快道:“母亲怎么突然问起此事?我从未想过。”
崔太夫人道:“往后你身居高位,在为外公事忙碌,府上中馈繁多,该有合适的当家主母来为你操持才是,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好。”
苏侯爷淡淡道:“这倒不必,我府上人口简单,庶务也简单,现在安安回来了,中馈交由她打理就行,我看她管得很好,不需要再特意找个当家主母。”
“你啊!安安是女子,早晚都要嫁出去的,总不能一直替你管家吧。”崔太夫人无奈道。
“无妨,过两年明焕就该娶妻了,届时将中馈交由新妇打理便是。”苏侯爷思忖片刻道。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从前我跟你商议续弦之事,你说孩子还小,怕委屈了他们。后来孩子也大了,你说军中公事繁忙,无心此事。现在诸事已定,你却还是推脱,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崔太夫人有些激动。
“既然母亲这样问,我便与母亲交个底,我并没有再成婚的打算。”苏侯爷一时情绪低落起来。
“这是为何?你可是仍对臻儿离世之事耿耿于怀?当时事发突然,是个意外,不能怪你。昔人已逝,活着的人应该过好当下,你如今年轻正盛,应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你身边照顾你才是。”崔太夫人耐心劝慰道。
“我并非仅仅是因那件事不能释怀而不打算续弦,我与臻儿夫妻恩爱相处六年时光,每每回忆起都异常幸福和知足,我并不觉得自己身边需要一个人陪伴,有那些回忆足够了!还望母亲成全!”说这话时,苏侯爷平淡的脸上透着一丝愉快的满足。
“你,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喊我一声母亲,我便待你如亲子,看到你这般,母亲心里有多难受,你可知晓?”崔太夫人不禁潸然泪下。
苏侯爷忙起身离座,从一旁嬷嬷手中接过帕子,双手送至岳母面前:“是我之过,害母亲操心了,如今安安健康回来了,边疆也暂无战事,我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比什么都好,母亲可别再为我伤心了,我现在心里高兴着呢。”
崔太夫人接过帕子,擦干净眼泪,又叹道“就算你不需要人照料,那将来两个孩子的婚嫁之事怎么办?总不能你这个当爹的亲自出面张罗吧?哪个大户人家,不是由内宅主母操持安排,到时你怎么跟人家往来?”
苏侯爷见岳母不哭了,总算松了口气,嘿嘿笑道:“这京中的人家,我也不甚熟,到时候少不得还要劳烦母亲和两位舅嫂帮忙。”
“你啊!”崔太夫人无奈摇头。
稍后,她看向女婿的眼神里有一抹光亮。
她已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为女婿再觅一桩良缘。
虽然女婿现在态度坚决不愿再娶,但当真的出现了那样一个人,难免他不会动心。
心中主意已定,便心情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