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君月澄收到了两封信。
君月澄先拆了来自白泽的那一封。
“是。”
信纸上只有言简意赅的一个字。
君月澄先前的问题是,我如今与我的命定之人同行吗?
是。
君月澄闭上了眼。
他终于知道答案了,但这是一个很是荒谬的答案。
他的命定之人,是一个女扮男装,修太上忘情道,连妖界大祭司都要三缄其口的人。
君月澄睁眼,狐狸眼深处泛着一抹幽蓝,漂亮而神秘,此刻却满是茫然。
他该怎么做呢?
君月澄有些痛苦地抓了抓头发。
命运仿佛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良久,君月澄叹了口气,顺其自然吧。
他不会轻易去试探萧镜水什么。
萧镜水的秘密太多,又太过敏锐。任何试探都会引起她的警惕,这无疑会将她推得更远。
若这真的是他的命定之人,那么时间绝不是现在。
君月澄拿定了主意,便拿起另一封信。
这是夜渊传来的。
萧镜水忽然外出历练的事太过蹊跷,鬼月君与鸿初书院之间关系也极微妙。
他来之前下了命令查,倒是没想到消息会来得那么快。
毕竟鸿初书院可不是一个好查的地方。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们自己暴露了端倪。
鸿初书院一向小心谨慎,做事滴水不漏。所以,应该是行事恣肆的鬼月君没有遮掩什么。
君月澄拆开信,一目十行,很快便将一张薄薄的纸看完了。
看完之后,君月澄默然无言。
虽然他过去已经对鬼月君的肆无忌惮有所了解了,但如今还是忍不住被对方的胆大妄为震惊了。
六界劫的事,他不信鬼月君没有听到风声——而且他一个参悟了轮回道的,或许不需要别人告知,自己就有所感知——在这种情况下,鬼月君毅然决然跟鸿初书院翻脸,并将对方的颜面放在地上踩,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鬼月君能这么做,要么是太过高傲自负,要么是有恃无恐。
虽然鬼月君表现出来的更接近于前者,但君月澄觉得更像是后者。
萧镜水真心交好的朋友,又岂会是简单的呢?说不定鬼月君的恣肆正如同萧镜水的温雅,皆是一种伪装。
君月澄将手中的信纸烧掉,微微叹了口气。
时间尚短,他的眼线还没有得到足够的消息。所以这次鬼月君与鸿初书院翻脸的原因并不明了。
不过……既然萧镜水在这个时候被鬼月君送出鸿初书院,那么或许能推测为,这件事与萧镜水有关。
若真是如此,那,到底是鸿初书院对萧镜水做了什么惹怒了鬼月君?还是萧镜水在鸿初书院发现了什么被鸿初书院的人撞破了,鬼月君为了保护萧镜水将其送了出来?亦或者是其他?
萧镜水,鬼月君,鸿初书院。
三个词联系起来,君月澄觉得很是头疼。
这三者没一个按常理出牌的,常规的猜测和推理,不能运用在他们身上。
所以这些猜测仅仅是猜测,并不能得到证实。
不过……
另一件事或许就有眉目了。
大祭司说萧镜水这次远行途中会受伤,极有可能与此有关。
鸿初书院与鬼月君斗法,可不一定能赢。毕竟他们要对付的是一个无法用常理揣度的疯子,他们惯用的那一套用在鬼月君身上可不适用。
所以……他们很可能动一些歪心思,比如说萧镜水。
鬼月君对萧镜水的关注太过了,但是她有很“弱小”,所以极有可能成为鬼月君对手转移仇恨的目标。
这一路上,他得尽量避开鸿初书院的关系网。
——虽然萧镜水如今的打扮大约没人认得出,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于是君月澄已经取出一张特制的地图,将各个势力点圈圈画画,最后勾出了一条新的路线。
改道东南,入东洲,然后从西南方向前进,入南洲后南下,直至大陆最南端,然后不必东行,直接入海。
虽然离天尽海的海域有很大的距离,但是有来自天尽海的鲛人引航,那都不是事儿。
——不过如今的问题是他不应该知道萧镜水有鲛人的事,所以他得找到合适的理由说服萧镜水改道。
“唉。”
君月澄叹了口气,处理跟萧镜水有关的事,比处理妖界政务还要难。
*
“改道?!”
翌日一早,萧镜水听到君月澄的提议,有些诧异。
“月澄怎么忽然想要改道?”
君月澄毫无心理负担,并且取出一张地图——自然不是那张特制地图——将新的路线给萧镜水指出:
“改道后我们会经过九珑洲和星昀洲,若你愿意,我们可以穿过两洲之间的天堑渊。”
萧镜水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下君月澄新画出来的路线,别的不说,这条路线很具有迷惑性,若非亲自追踪,只怕是不可能知道她到了哪儿。
萧镜水可不信这世上有那么多巧合,所以她觉得君月澄很有可能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未确定成为敌人之前,她可以毫无负担地与任何人称兄道弟。
于是萧镜水恍若毫无所觉,看了一圈之后道:“这新路线的确很有趣。只是……”
萧镜水的手指点在了陆地上的最后一站:
“为什么到这儿之后就没有安排了?莫非月澄打算直接从这儿入海?”
说这番话时,萧镜水神色古怪了几分。
君月澄点头:“是啊。”
萧镜水:“……”
萧镜水沉默半晌,慢吞吞问:“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君月澄疑惑:“不就是琳琅海吗?”
“琳琅海的确与天尽海相通,但是琳琅海东侧第一个海湾,叫无宁海;离无宁海最近的城池,叫无妄城。这两处,是琳琅海和南洲唯二的禁地。”
萧镜水此时目光复杂,她一个路痴吧,虽然平时不怎么记路,也对这个世界的地理不甚清楚,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一些禁地,她还是清楚的。她好奇心重归好奇心重,但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君月澄一个本世界土着,怎么就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