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镜水难得很没君子风范地翻窗找人。
看着一屋子人对自己的出现警惕万分,哪怕是先前对萧镜水颇有好感的路同心也是如此。
萧镜水怕引起事端,忙开门见山道:“花某有要事相告,事急从权,请诸位见谅。”
萧镜水这话说得坦荡,又俨然一个谦谦君子了。
“不知花公子有何事相告?”陈长老沉声问。
萧镜水却没急着回答,目光在五人身上扫视了一圈,问:“不知在座的各位是否都是你们信得过的人?”
萧镜水为的是救人,而不是害人。小心些总没错的。
几人对视了一眼,陈长老叫两个护卫下去了,然后在房间里设了个隔音结界。
“我方才听到了一个消息,暂时不知真假,不过对你们来说,或许很重要。”
萧镜水神色肃然,令三人隐隐生出不详的预感。
“到底是什么事?”
路同心沉不住气,先问了出来。手指悄悄攥着袖子,神色略紧张。
几日的相处,让他们都认为花容是个活泼爱笑的少年,如今见她脸上没了笑意,自然是心中不安。
萧镜水深吸了口气,道:“我听说,桑城路家二房夺权,杀了兄嫂。”
“什么?!”
“怎么可能?!”
“不可能!”
路同心脸色煞白,跌坐在地,整个人失魂落魄,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第一次的,她希望自己喜欢的花容哥哥是在撒谎。但是少年的面容虽然稚嫩,却找不出分毫开玩笑的意思。
这人是认真的。
三个人心中同时闪现这个念头。
路陈嘉脸色白了,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口气上上不来下下不去,哆嗦这唇,嗫嚅着,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陈长老双目赤红,整个人险些失控。
萧镜水一叹,别开了眼。她默不作声,给三人留出平复情绪的空间。
“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路陈嘉勉强镇定下来,他不断劝说自己这是假的,这兴许是花容从哪儿听到的什么假消息,不是真的。
毕竟这拂容城内醉生梦死,又有几个脑子清醒的?胡言乱语说些什么,被旁人听到了也很正常……
路陈嘉不断催眠自己。
“在待君楼,是那儿的楼主告诉我的。”
“什么?!”
路陈嘉身形一晃,险些摔倒。他失去了往日的从容,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坠,失魂落魄。
桑城与拂容城毗邻,自然知道里面的一些事。
既然是待君楼的楼主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也就是说,他爹娘……
陈长老从过度的震惊和悲恸中缓过神来,顿时目眦欲裂,怒火攻心。
路家兄妹的母亲姓陈,名湘灵,正是陈长老的族侄女。
他们陈家近三代阳盛阴衰,陈湘灵这一代,更是只有她一个女孩儿,陈家上下都当她是宝贝宠着。
如今他们家的宝贝竟死于荒谬的家族内斗,这让陈长老如何不生气?
“竖子尔敢!”
陈长老咬牙切齿,牙缝里蹦出四个字,脸被气得一片通红,青筋直跳,本就生了不少皱纹的脸上,显得有些狰狞。
陈恪一家,真是该死!
陈长老愤怒,极为陈恪一家杀了他们陈家的女儿和女婿,也为他们还试图对两个小辈下手。
此仇,不共戴天!
“还请诸位莫要冲动,得从长计议才好。”
萧镜水没有劝他们节哀,因为知道劝不了。
自己最重要的亲人被杀害,任谁也无法轻易将心中哀恸消去。
三人这才反应过来,这儿还有一个外人。
陈长老郑重道谢:“多谢花公子前来告知。”
虽然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噩耗,他们却无法迁怒花容。
若不是花容来告诉他们,他们万一中了陈恪那白眼狼的圈套可就完了!
“举手之劳罢了。”萧镜水叹息,“我倒宁愿是我胡言乱语。”
三人苦笑。
他们又何尝不希望萧镜水是胡说的呢?
但是待君楼的楼主犯不着撒谎,夜渊的杀手出现,也绝非偶然。
路家又一向与人为善,虽然做生意难免与谁有些利益纠葛,但却从未结下过不死不休的仇敌。
有人雇夜渊的杀手来刺杀路家的小辈,显然是不正常的。
若是陈恪一家为了夺权而斩草除根,那就说得过去了。
这个结果,令三人心里在滴血。
最悲痛的莫过于路同心和路陈嘉。他们失去了庇佑他们的父母,也失去了他们的家。
兄妹二人此时神色木然,哥哥几乎站不住,被靠着墙,身体痉挛般颤抖。妹妹跌坐在地,泪水珠子般无声的落下。
路同心向来是娇生惯养的,稍微少了点儿委屈就要哭闹,次次雷声大雨点小,有时候甚至是只打雷不下雨,像如今这么默默流泪的,还是头一次。
任性的少女人知道,她或许没有办法再扑进爹娘的怀抱里撒娇了,以后能无原则地宠着她的人,也少了两个。
这个认识令路同心感到恐惧,她想要逃避,但她是逃不过去的。
路陈嘉要比妹妹更坚强些——亦或者说,庇佑他的人已经不在了,他不得不学会坚强。唯有如此,他才能保护自己的妹妹。
路陈嘉用手背抹掉眼角的泪珠儿,走过去拉路同心。
路同心却不肯起来,整个人木木地坐在地板上,兀自失魂落魄着。
路陈嘉半跪在地板上,将妹妹拦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就像是小时候母亲哄她睡觉那样。
在兄长温暖的怀抱里,路同心冰冷麻木的心渐渐苏醒了,却再也无法回避。
路同心泪水更汹涌了,也哭出了声。先是小声呜咽,然后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路同心一张小脸涕泗横流,一向爱美的小姑娘脸都哭花了,此刻却什么也不顾了。
她哭声越来越大,像是要将一切悲伤都发泄出来。
“我要娘亲!我要,嗝,要爹爹呜呜呜嗝,呜呜呜……”
以往对妹妹有求必应的好哥哥沉默了。
如果可以,他也想像以往一样笑着答应。
但是他不能。
兄长沉默着,此时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虚假且苍白的。
他能做的,只有轻轻拍拍妹妹的肩,无声地安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