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件事上,宋楚芳还是十分小心的,为了不被牵连进来,今天她就拖拖拉拉的,一直没有从寝宫出来。
宫婢得了刘皇后的命令,急匆匆的就去请宋亚青和宋楚芳过来了。
这边梁氏却是吓坏了,连忙跪下去,爬到刘皇后脚边解释,“娘娘,冤枉,冤枉啊,臣妇真的什么也没做,当时我只是出于礼节才过去给太子妃娘娘请安,顺便打了个招呼的,我没有碰过安良娣的茶盏,这是真的。”
她的确是没碰过,但是在她身上搜出了毒药,这却是不容她狡辩的。
梁氏为了替自己澄清,已经是方寸大乱。
刘皇后的厌恶的一脚将她踢开一边,气势汹汹的指着她,冷笑道:“本宫怎么就不知道太子妃和你之间还有那么好的交情,你要请安,远远地站着不行?做什么非得要往她跟前去凑?梁氏,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在本宫这里行此不轨之事,你——你——”
主要的是,如果这件事不能解释的清楚,她和殷绍之间的母子关系都保不住的要受到影响。
别人怎样,她统统不在乎,就是谁也不能影响到她的利益。
刘皇后越说越气,胸口起伏不定。
这几年随着年纪渐长,她本身就有点心悸的毛病了,她身边的宫婢都唯恐她要病发,赶紧过去扶她坐下,“娘娘您先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殷绍见状,就放开了安意茹,也举步走过来,关切道:“母后您还好吗?”
刘皇后按着胸口坐在那里,因为太过气愤了,心跳加速,的确是有点直不起腰来,她喘着气,还是目光阴测测的盯着跪在地上的梁氏:“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作祟,你——你简直猖狂!”
刘皇后这是气的狠了,抬手一挥,就将桌上一套杯盘挥落在地,碎瓷片溅起,在梁氏的脸上和手上都刺出了许多细小的伤口。
梁氏惊呼一声,突然就意识到,她今天这是出师不利踢到了铁板上了。这会儿她已经顾不得再要拖廖倩华下水,只一心想着怎么能打消刘皇后对她的疑虑,而如果她要澄清的话——
也就唯有实话实说了。
梁氏的心里七上八下,脸上表情慌乱不安的变了又变。
安意茹看在眼里,就知道绝对不能让她再开口了。她心里飞快的权衡,然后就一狠心,再次从床上扑下来,跪在殷绍的面前磕头道:“殿下!宋夫人真是好歹毒的心肠,您一定要替妾身和咱们的孩子做主啊。”
“安意茹,你血口喷人!”梁氏恼羞成怒,已然是意识到这个女人要翻脸无情了,突然就大声的吼道:“明明是——”
安意茹心惊肉跳,哪里能叫她把话说出来,再也顾不得这么多年她在殷绍面前苦心建立起来的温良形象,直接扑过去,抬手就在梁氏脸上拉出数道指痕,凄声道:“你还我的孩子来!”
在所有人看来,她只就只是因为小产而疯狂的失去长性了,倒也不觉得过分。
凉水被她扑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疼,本能的就伸手去扯她的头发。
她的人被安意茹按在地上,眼见着对方目露凶光,手卡住她的脖子要将她掐死了灭口,情急之下,一把扯乱安意茹头发的同时,刚好摸到她发间一根银簪。
彼时正在搏命的时候,拼的就是死你我活。
梁氏也容不得多想,抓起那发簪就朝安意茹后颈刺去。
“啊!娘娘!”安意茹的两个闭目物质眼睛,失声尖叫。
眼见着这一下子就要毙命的,殷绍的目光一冷,千钧一发之际,足尖可以说是随意的一踢,刚好踢中了梁氏的手腕。
梁氏惨叫了一声,手中发簪飞出,却是带起了巨大的冲击力,砰的一声,钉在了旁边的桌子腿上。
“还不把她们两个拉开?”殷绍冷声命令。
郇妈妈赶紧带人上去,强行将;两个人给拉开了。
安意茹头上钗环散乱,满脸的泪痕,再没了半点平时娇柔娴静的美感,样子狼狈又滑稽。
她自认为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转身就又扑过去,扯住了殷绍的袍子哭诉,“殿下,您都看到了,这毒妇当众就敢对妾身下毒手,她简直就是目无王法,丧心病狂,您一定要替妾身和咱们的孩儿讨要一个公道的。”
方才殷绍那一下子出手不轻,梁氏的腕骨直接就被踢碎了。
她瘫在地上,又被几个宫婢嬷嬷按着,动弹不得,痛的半死又昏不过去,正有气无力的叫着喊痛,听了安意茹这话,就更是觉得大祸将至,连忙厉声道:“你说谁是毒妇?安意茹,你才是狼心狗肺过河拆桥的毒妇!既然你翻脸无情,就也别怪我不留口德了,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其实——”
“殿下,她这是记恨上妾身了,您千万别听她——”安意茹立刻大声打断她的话。
廖倩华的心里也是揣着怒气的,当即语气冷厉的说道:“安氏你闭嘴!如果你真是问心无愧的话,难道还怕她说什么吗?”
一想到这两个贱人本是要合着伙来坑她的,廖倩华的火气就压不住。
她的声色俱厉,自有那么一股子的威严气势。
安意茹被她震住,不由的愣了一下。
廖倩华就往前走了一步,看着抱着手腕痛的死去活来的梁氏,“你说!既然你和安氏无冤无仇,你既然是没害过她的,她又为什么要指证你?”
梁氏现在就只求澄清自己,忙不迭说道:“那是她自己做贼心虚,根本就是她有意染指太子妃之位,所以才自导自演了一出苦肉计,要嫁祸给太子妃娘娘的。现在阴沟里翻船,她没了孩子,就想过河拆桥的来诬赖我,安意茹,你敢做就要敢认,这么没担当的就只想推了我出来做挡箭牌吗?你——你——”
梁氏气的就只是安意茹要拿她当替死鬼的事,已经顾不得这件事她抖出来了后果到底有多严重了。
当时在那殿中,也的确是没人亲眼看到梁氏往安意茹的茶杯里做手脚的,这个时候,众人便就狐疑的朝安意茹看过去。
安意茹浑身的汗毛倒竖,被这么多质疑和审视的目光盯着,心里慌乱又颤抖,又急又气的,眼泪就更是泛滥,跪在殷绍脚边,使劲的扯着他袍子,声泪俱下道:“殿下,妾身的为人您还信不过吗?这个孩子我盼了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会拿了我们的孩子来冒险?这梁氏分明就自己做的恶事败落,这才迫不及待的要拉了妾身给她垫背的,殿下——”
她一次也不说的太多,只就委屈又悲凉的在殷绍脚边痛苦。
这个时候,她的那身衣裙还一直没来得及换下来,裙子后面的血迹清晰可见。
殷绍的面目清冷,看过去一眼,最终还是心存不忍,弯身将她抱起来。
“殿下——”安意茹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什么都比不得殷绍对她的眷顾有用,只要他还喜欢她,还惦念着和她之间多年的情分在,就凭区区梁氏的几句话就想要拉她下水?门都没有。
廖倩华本来也正在义愤填膺的时候,却不想殷绍居然当众就来了这么一出,心口的位置就像是突然被人泼了一盆的冷水,一凉到底——
这件事多么明显,如果要说是有人能给安意茹下毒,那个人真的就只能是安意茹自己了。
可是——
他护着她!他还护着那个贱人!
就算明知道那个贱人图谋不轨,就算明知道那个贱人要谋害他的正妃发妻,他都还是选择视而不见?
是直到了今时今日的这一刻,廖倩华才终于觉得一场梦醒了,她对这场婚姻,这个太子妃之位的所有期待,都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了。
本来是应该借题发挥,继续的乘胜追击的,她却突然就心灰意冷,再就一个字也懒得多说。
说什么?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要殷绍袒护安意茹,他要视而不见,那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廖倩华往后退了一步,脸上表情还是隐约透露出些许哀莫大于心死的荒凉。
宋楚兮本来一直都隐在人群后面事不关己的看戏,不经意的瞧见她的表情动作,心里突然莫名的一堵。
而这个时候,最惶恐和不甘的人就还当属于梁氏了。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臣妇所言句句属实,这件事,根本从头到尾都是她安意茹自导自演——”梁氏使劲的甩了甩头,勉强的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大声的控诉。
“哦?”殷绍侧目看过来一眼,不冷不热的慢慢说道:“既然是她自导自演,宋夫人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梁氏触到他讽刺又冰凉的目光,冷不丁的就又打了个哆嗦。
她张了张嘴,却迟疑着不敢说话。
就算是安意茹自导自演,也是她先教唆的,她和宋楚芳都是帮凶。现在就算是要将整件事的始末都和盘托出,就算刘皇后不依不饶,可殷绍一力的护着,安意茹八成也会平安无事,而她和宋楚芳,则是死定了。
梁氏的思路理顺,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了,她是很难撇清了开去了,可是再要惹的殷绍和刘皇后深究——
她们母女两个就要一起折进去。
怎么办?就这么认命了吗?可是她还不想死啊。
因为这件事的发展紧凑,局势一路的急转直下,这从头到尾,梁氏居然是都没顾得上去联想宋楚兮。就算她掺合这件事的初衷,就是为了宋楚兮的,现在反而半点也顾不上了。
但是她自顾不暇,却不代表着宋楚兮就会息事宁人。
眼见着她要迟疑退缩了,宋楚兮就面色如常的走上来一步,给刘皇后和殷绍分别施了一礼,却竟然是替她求情道:“娘娘,太子殿下,我三婶虽然是妇人短视,但是诚如她自己所言,她和太子妃娘娘无冤无仇,又和安良娣素不相识,这件事里不管是谁要陷害谁,都跟她扯不上关系吧?太子殿下您是不是再仔细的问问,我三婶的胆子小,想来方才是被吓坏了,才会口不择言的辱骂了安良娣的。”
梁氏的确是和任何人都扯不上关系的,如果一定要说是有人给安意茹下毒的,那么凶手不管是不是她本人,好像用太子府后院里的争宠来解释都更具说服力。
“宋楚兮,这里轮不到你来品头论足!”安意茹厉声叱道。
宋楚兮哪里会买她的账,只挑眉看过去一眼,“怎么就没我说话的份了?你们这样逼迫我三婶,是诚心要和南塘宋氏过不去吗?我是宋家的人,要维护宋家的清白,天经地义。”
她明明是和宋家三房势同水火的,居然要跳出来维护梁氏?
安意茹恨的牙根痒痒,“在她身上搜出了毒药,这就是铁证如山!”
“人证呢?”宋楚兮据理力争,“就算是大理寺过堂,也要人证物证俱全才能定罪的,就算我三婶身上带了砒霜又怎样?难道就因为安良娣你的闺房里的针线筐里放着剪刀,回头有人是被剪刀刺死了,就要把你拉去抵命吗?”
论及强词夺理举一反三,宋楚兮的这张嘴巴,还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辩的过的。
“你——”安意茹被她激的面红耳赤,最后只能怒声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只是就事论事!”宋楚兮冷哼了一声。
她站在那里,明明身形娇小,但是脊背笔直,说话的神情语气又是不卑不亢,就分明会给人一种傲气又强势的感觉。
她并不屑于同安意茹去逞口舌之快,只就面色如常的看着殷绍道:“太子殿下,难道您也要如安良娣这样,草率的就定了我三婶的罪吗?这样子——恐怕难以服众。”
主要是,梁氏实在是没有毒害安意茹的理由,何况那么一点点剂量的毒药,又毒不死人,她这是何苦?
殷绍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宋楚兮。
他和这丫头也见过几面了,明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但是在他面前,却好像是故意和他为难一样,哪一次都要条理分明的和他对着干。
他总觉得这个丫头是对她有敌意的,并且不单单是站在宋太后的角度上,或是因为他们南塘宋氏的立场问题。
“本宫本来也就在问了。”殷绍的唇角突然破天荒的弯起一个几乎可以称之为笑容的弧度,他看着宋楚兮,语气闲适而从容的说道:“宋夫人你不是说今日之事是安氏自导自演吗?你到底是知道什么内幕的?就实话实说吧!”
一则是因为断手处痛的利害,又再兼之受到惊吓,梁氏后背上几层的衣物都几乎要被汗水湿透了。
她不能将事情和盘托出,否则的话,她和宋楚芳都要给安意茹陪葬。
“臣妇——臣妇只是一时情急,我——我乱说的!”最后,梁氏垂下了眼睛,小声的说道。
“可是这件事,总不能就做无头公案来处理吧!”对于她的做法,宋楚兮一点也不意外。
这是什么意思?她方才明明是护着梁氏的,现在有了见好就收的可能,她却居然又把人给推出来了?
前一刻梁氏才放松了警惕,这一个瞬间,就又是喉头一紧——
是了,这个丫头绝对不会帮着她的,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殷绍的眼底闪过一抹玩味的神采,他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宋楚兮要对逼迫梁氏就范的举动的,而且他这会儿兴致好,突然就很乐意去看这丫头的后手。
“来人!”最后,殷绍扬声说道:“先将梁氏收监,将人和证物都一起移交大理寺吧,让他们从头彻查,三天之内,本宫要一个水落石出。”
要是移交到了大理寺,这件事就是要闹大了。
安意茹和梁氏全都惶惶不安,安意茹却知道自己再不能跳出来,否则就只会加深嫌疑,但梁氏却是按耐不住的。
外面有侍卫快步走进来就要拿人。
梁氏匆忙的爬起来,戒备着步步后退,摇头道:“我什么也没做,我没害过人,我什么也没做,我不要去大理寺!”
不管将来能不能再被放出来,只就她一个二品诰命,南塘宋氏的家主夫人,如果被人下到牢里,也足够她的后半生都无法在权贵圈子里立足,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殷绍只等着看宋楚兮的后招,就不动声色的一直没有松口表态。
宋楚兮侧目朝梁氏看过去一眼,颇有些语重心长道:“三婶,凡事都总要查个清楚明白的,口说无凭,今天这里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就算三叔的面子再大,也就算哪怕是你想要请姑母出来给你主持公道,那也至少要表明你的决心吧。”
宋太后?
梁氏被她一提,心里突然就是灵机一动。
的确,如果让她背负了谋害皇嗣的罪名,整个南塘宋氏都要跟着蒙羞,再如果皇帝要借题发挥的话,宋家就要面临危机了。宋太后就算偏袒大房,但是在宋家的整体利益面前,也势必要同仇敌忾的。
这样一来,她反而觉得宋楚兮会站出来,可能真的是要帮她。
决心?她要怎么让所有人相信,她其实是无辜的?
梁氏脑中思绪飞转,不断的思索,但只略一失神的空当,两个侍卫已经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抓住了她的手臂,“宋夫人,请吧!”
梁氏一痛,立刻就回过神来。
她是怕极了要被人押解入狱的,目光凌乱的四下里一扫,最后便是一咬牙,大声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臣妇真的是冤枉的,我南塘宋氏对朝廷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臣妇一个人受冤不打紧,却绝对不能让太后娘娘和整个南塘宋氏都跟着被人误会和蒙羞。既然——既然娘娘和殿下不肯相信臣妇,那——那臣妇愿意以死以证清白!”
这样慷慨激昂的一段陈词,已经足够挽回颓势了。
梁氏的心里发了狠,说话的时候虽然还有些犹豫,但却鼓足了勇气,说完就大吼一声,挣脱了两个侍卫的手,就朝门口的柱子上撞去。
“快拦住她!”刘皇后始料未及,大声道。
殷绍是早有准备的,见状就是目光一冷,他突然就明白了宋楚兮的意图,一个眼神横过去,蒋成海会意,立刻就闪身过去阻拦。
宋楚兮的唇角,不慌不忙的扬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明知道殷绍在看着她,她也丝毫都不掩饰。
只这一个表情,殷绍从来都踌躇满志的心里突然就没了底,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仓促间他想要提醒蒋成海一句什么,然则都不等他开口,这边看到梁氏要自戕,舜瑜和舜瑛两个就惊呼着也作势冲上去阻拦。
“三夫人!”两个丫头齐齐冲上去。
本来以蒋成海的身手,想要拽住了梁氏,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但是忙众生乱,却不知道是不是梁氏的运气不好,舜瑜和舜瑛原是想要冲过去拦腰抱住她的,却阴错阳差的早了一步,直接从她前面冲了过去,好巧不巧的就一下子牢牢抱住了从另一边冲过来的蒋成海的腰。
蒋成海的面色铁青。
如果是寻常的丫头,他一脚也就踹开了,可是宋楚兮的这两个丫头也都伸手不俗,无形中,他居然就被硬生生的给限制住了。
“砰——”的一声巨响。
梁氏本也想着这门口站了这么多人,而殷绍和刘皇后也不会看着她去死的,而为了力求逼真,她这一下子就是卯足了力气的。太阳穴撞在柱子上,一堆红红白白的液体喷洒而出。
“啊——”原先站在门口附近的嫔妃命妇和宫婢们争先恐后的尖叫起来,仓惶逃窜,更有胆子小的几个,直接就吓晕了过去。
而这个时间,宋楚芳竟是刚好得了消息匆匆赶过来。
因为知道今天这里会有事情发生,虽然过去请她的宫婢什么口风也不露,但是既然是刘皇后的口谕要传召她来,她的心里就马上有了不安的预感,总觉得是计划里出了什么差错。
这一路上她都走的心神不宁,思忖着各种可能发生的变故和得力的应付方法,本来正心不在焉的一脚跨进门来,就只觉得脚面上头一热,她仓促的垂眸看了眼,也没分辨出那些红红白白的液体都是什么,就被四散奔走的女人们撞了个踉跄。
“夫人——”梁氏身边的人见到这个场面,都没胆子上去碰她,只都撕心裂肺的尖叫了起来。
“都喊什么!还不给本宫闭嘴!”刘皇后也没想到梁氏居然会一头撞死了,脸上白惨惨的一片,赶紧抖着手里帕子,催促道:“太医,快去看看还有没有的救!”
这个情况,怎么可能还有的救。
殷绍一下子从安意茹的才床边站了起来。
这一瞬间,他那张本就英俊卓绝的脸上也说不上是什么表情,他倒是没管梁氏怎样,而是死死的只盯着宋楚兮,额角青筋隐晦的一跳一跳的。
这个丫头!她简直太猖狂了!
当着自己的面,她就敢公然用这样的手段,阻了蒋成海救人的打算。明知道自己就盯着她,看着她,她就当真是无所畏惧,什么也不怕吗?
宋楚兮当然知道他为什么愤怒。
且不管梁氏是不是真的参与了谋害安意茹的事情里面去,就算梁氏有罪,也要衙门去问。但是现在人所共见,却是他为了自己的妾室,当众逼死了宋氏的家主夫人。
皇帝会怎么想他?可以预料到的事,殷梁一党一定是会为了此事死死的咬住不放,给他强栽下来各种罪名的。
这个丫头,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真的就只是为了和宋家的三房置气,而不是冲着他来的吗?
殷绍的心里,排山倒海的怒气不住的汹涌的往上冒。
他几乎是完全失控的,就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当场捉住宋楚兮来问个明白。
而安意茹已经在看到梁氏脑浆迸裂的那个瞬间就吓傻了,此时见他要走,立刻尖叫着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殿下!好可怕啊!”
殷绍的脚步被她绊住,目光却还死死的盯着宋楚兮。
宋楚兮心平气和的同他两两相望,也不在乎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反而光明正大的冲他扬眉一笑,然后就事不关己的转身朝门口走去。
安意茹小产?
转身之后,宋楚兮的唇角就更是隐晦的弯起一个弧度,微微垂下了眼睛。
这件事,可是没这么容易完的呢。
不过这里的事情既然已成定局,她也就没兴趣再留下来浪费时间了,径自走到门口,还不明所以愣在那里的宋楚芳面前去。
“良嫔娘娘,吓傻了?”她在宋楚芳面前止了步子,面上笑容竟然如沐春风的斜睨了一眼那边缓缓落在地上的梁氏的尸首,“现在死的可是你的母亲呢,而且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她这可是为了护你才自寻死路的,一会儿你可千万要哭的大声一点,可不要被人看出你的言不由衷来。”
宋楚芳本来就一直没弄清楚状况,这时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瞧见了梁氏惨死的尸首,脑中顿时嗡的一下全空了。
“啊——”她抱住了脑袋,就要失声尖叫。
宋楚兮却是眼疾手快的抬手一拍她的脸颊。
她这一下的力道不大,却足够让惊疑不定的宋楚芳完全闭嘴了。
宋楚芳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看着面前这少女言笑晏晏的表情,只觉得是见鬼一样,惶恐不已。
她想哭,可是哭不出来,只就瞪大了眼睛看着宋楚兮,费了半天的力气才颤抖着挤出一句话来,“你——你——”
“是啊!我是故意的!”宋楚兮也知道她一时平复不了心情,但是她不想再留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就自主的接了宋楚芳的话茬,“良嫔娘娘你姗姗来迟,就做我欢迎你的仪式吧。这个姑且就算做利息吧,剩下的,咱们回头再算,今天这里不太方便。”
她兀自说完,就抛开了一直想要昏厥却又昏不过去的宋楚芳不管,一阵风一样,脚步轻快的飘了出去。
宋楚芳站在原地,面无血色,神情惊恐。
梁氏死了!
她低头去看自己鞋袜上沾染的污秽,只觉得那东西像是透过皮肤钻进了她的血肉里,然后满眼遍了全身一样,让她想要抠破皮肤,将它们全部清理掉。因为没有会比她更清楚梁氏是为什么会死的了,如果不是她让梁氏出面去替她安排布局的话,宋楚兮就拿不住机会下手的,而且就算方才宋楚兮没说,她也直觉的以为,宋楚兮之所以给了梁氏这么一个惨烈的死法,十有*就是为了报复她们母女背地里的算计的,哪怕——
迄今为止,她们都还没算计到她的身上去。
这个丫头,简直就是个疯子!
“娘娘!”宋楚芳一直呆立不动,她身边婢女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使劲的掐了下她的胳膊,
宋楚芳一疼,这才勉强回过神来。
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虽然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她也只能是压下去,嚎啕一声,就扑过去,一把抱住了梁氏余温尚存的身体,“母亲——”
颜玥留在刘皇后的身边,从一开始就悄悄的拿眼角的余光在注意宋楚兮的一举一动,关于这件事,她的心里也有估测,但是她和宋楚兮之间的关系害怕暴露,所以又不能向对方求证,最后也是只能作罢。
宋楚兮从凤鸣宫出来,也没走远,就在前面不远的花园里悠闲的散步。
很快的,宋亚青就从前朝的方向被人带了过来。
现在梁氏死了,殷绍就失去了先天的优势,所以注定了不会拿这件事过多的借题发挥。因为——
现在不是他计较梁氏死活和送家人作为的时候,而是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想办法平息此事,打消皇帝的疑虑。
可想而知,这个年,殷绍他是会过的相当忙碌的。
宋楚兮十分惬意的就在这附近驻足赏花。
“怎么小姐还要在这里滞留吗?”舜瑜不解的开口问道。
“方才有些不方便,我还有些话要和我家那位二姐姐说呢,再等一等,她应该很快就出来了。”宋楚兮道。
梁氏有多少斤两她一清二楚,今天这件事,真正的始作俑者还是宋楚芳。
两个丫头对她的决定没有异议,就陪她一起等着,只是左右想着凤鸣宫里刚刚发生的一连串的变故,还是不免奇怪。
“可是——小姐怎么知道安氏怀孕了?这件事,好像是连她自己提前都不知道的。”想了想,舜瑜忍不住的问道。
“谁说她怀孕了?”宋楚兮玩儿,漫不经心的反问。
“啊?”两个丫头一愣,互相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困惑的神色,最后,还是舜瑛思忖过后问道:“难道是那个太医信口雌黄吗?可是为什么?”
当时太医过来之后,一开始是迟迟没有肯定安意茹怀孕的事实的,一直拖延到殷绍过来,得了殷绍的口风暗示之后才点头承认的。
两个丫头不明所以,宋楚兮却一清二楚——
八成是一开始殷绍就嘱咐了他,要将此事搪塞过去,可是后来刘皇后和廖倩华双双被拉下水,两个人都不依不饶了起来,为了尽快将此事平息,他才又改了主意,承认了这件事。
这个人的应变能力,的确是超乎常人的。
宋楚兮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明显嘲讽的神情来。
旁边两个丫头都等着她的解释,宋楚兮回过神来才察觉自己失言,编就含糊道:“她不是嫁给太子许多年了吗?我只是在想,如果她真要怀孕,应该就不会一直等到这时候才有消息的吧?”
两个丫头想想也是,“难道是她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太医不会无缘无故的帮着圆谎,安意茹不具备指使他的能力,那就只能是殷绍的作为了。反正外界盛传太子对自己对这个妾室宠爱有加,安意茹这么多年没怀孕,肯定心情郁结,如果说是殷绍为了安她的心,所以才顺水推舟的利用太医撒谎的用了这次的契机,好像也是解释的通的。
宋楚兮见两人被成功的误导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知道了梁氏去会安意茹勾搭在一起狼狈为奸了,她就让端木岐帮忙找人配了药,然后趁着今天进宫的时候,在路上让一个身手绝佳的侍卫混在巡逻的侍卫里,和安意茹等人错肩而过,趁机换了安意茹揣在袖子里的手帕。她手帕上的熏上去的药,只要安意茹闻了,就会快速催动她气血不调,导致了临时的大出血,造成她小产的假象。
不过么,事情的发展,有点超出她计划之外也就是了。
宋楚兮心中安静的思量,不多时,宋楚芳就浑身虚软的被婢女扶着,一路护送着梁氏的尸身从凤鸣宫的大门里出来。
宋亚青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脸色黑如锅底灰,却还带着前面不及褪去的惶恐。
宋楚芳的神情恍惚。
她方才眼见着梁氏被逼死,却一直咬着秘密没说,但那梁氏毕竟是她的亲身母亲,又分明就是因她而死的,此时她就免不了的心虚。
“父亲!”父女两个在凤鸣宫的外面止了步子,宋楚芳根本就不敢去看被人用门板抬出来的梁氏的脸,只就勉强对宋亚青道:“我不能出宫去送你们,母亲的后事——除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好再去向皇上和皇后求情了,恐怕母亲的葬礼我也不能过去送行了,是女儿不孝,我——”
“别说了!”宋亚青道,突然之间,声音就苍老的有些可怕,“出了这样的事,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没有迁怒你就已经是万幸了,这段时间你也小心些,注意谨言慎行,万不要别我们给连累了。”
一切都是梁氏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她是脑子坏掉了吗?居然上蹿下跳的掺合进了太子府后院的争端里头去了,现在她自己死了不要紧了,还连累的他们整个宋家都被皇后大肆责难。
谁都知道,安意茹是殷绍的宠妾,现在害的她没了孩子,万一让殷绍的心里记恨上了,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不行,他得马上准备了礼物,今天的庆典一完,就马上去太子府负荆请罪,一定要把梁氏做的事情撇清了开去。
“好了,我还要急着出宫去善后,娘娘你自己保重吧。”宋亚青想着,再就一刻也不想浪费,急匆匆的就带着梁氏的尸首出宫去了。
这边宋楚芳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眼,身边的婢女见她的脸色不好,就提醒道:“娘娘,奴婢先扶您回寝宫去吧,这里——”
说着,就讳莫如深的回头往凤鸣宫里看了眼。
刘皇后正在气头上,留在这里,就只能是等着她当出气包,保不准就又要惹祸上身了。
宋楚兮想想刚才发生的一幕还有些心有余悸,赶紧点了点头,“走吧!”
婢女扶了她的手,后面带了一串人匆匆而行,刚刚拐进前面的花园里,宋楚芳就是脚步一僵,猛地顿住了。
宋楚兮自一株梅树底下回眸看来,嫣然一笑,“二姐姐的脸色不好,怎么走的这样急啊?”
“你——”宋楚芳心存戒备,暗暗咬了下嘴唇,然后才若无其事的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你啊!”宋楚兮道,直言不讳。
宋楚芳被她的一句话一堵,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茬。
这边,宋楚兮已经举步朝她走了过来。
宋楚芳警觉的后退了一步,就在这个时候,殷绍和安意茹一行也随后从凤鸣宫里出来。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他本来是该走另一边的,但是目光一瞥,却先瞧见了这边的宋楚兮。
然后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殷绍便就抬脚朝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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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兮依旧v587!逼死了一个,下一个是谁捏?
ps:来来来,撒月票庆祝了,庆祝勺子君终于被我们兮兮吸引,追过来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