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夜深宵禁,魏昌宗从发髻里拿出上官九的印鉴,骗过层层侍卫的把守,一路通行无阻,来到明日就是开光盛典的大佛处。
佛座上围着一圈丝质经文,明黄的颜色在夜中反射出微波粼粼的光,看上去倒确有几分佛下金座的意味。
魏昌宗怒瞪双眼,满目愤恨,嘴上却狂笑着:“天无眼,佛无眼,你不是镇压邪祟吗,我魏昌宗就要这邪祟血洗大唐!”说着拿出火折子,扬手扔在丝布上。
火星明灭之间,冒出阵阵黑烟,片刻功夫开始燎原,夹纻制成的大佛也在熊熊烈火中逐渐开裂,微微晃动。
火光引来了很多站岗值哨的侍卫,有两人钳住发狂的魏昌宗,一人去向圣上禀告,其他人则调动所有的宫人侍卫救火。
一时间,整个宫中纷忙杂乱,无论男女老少,皆是端着盛水的器皿赶往通天大佛之地。
另一边,圆恒应允武皇之后,由女人亲自松了绑,她紧紧地靠在男人胸口,吸取魂牵梦萦了多年的味道。
女人床事经验丰富,不满足只是拥抱,纤手上下轻撩挑逗着男人,一番自以为成功的撩拨之后,男人的身体却毫无反应。
“莫北,当年你总念着我年岁小,耳鬓厮磨露骨至极,却从不肯要我的身子,如今的年岁,你还要忍吗?”
“圣上……”
“叫我武儿!”
男人轻叹一口气,缓缓开口:“武儿,我已是废人,给不了你床笫之欢。”
“不可能!”
“是真的,我行军打仗时,脸和男根都受了伤,将军心善,对外说我战死沙场,实则命人送我回家了。”
“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找我?”
“返家之时,家中已被一场大火烧为灰烬,无权无势,无名无姓,貌丑骇人,连男人都不是了,我又何必耽误正当如花似玉的你。”
“莫北……这就是你出家的原因,对吗?”
男人点点头,捡起地上的衣服给女人披上,动作温柔至极,手背上突然落下一滴泪,灼热滚烫。
“莫北……我……”
“圣上,有要事禀报!”门外传来崔公公焦急的声音,恨不能直接推门进去。
圆恒后退一步,双手合十:“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已经答应你留下来,便会信守承诺,武儿先去处理正事吧。”
“好,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阿弥陀佛……”
女人疾步走到门口,崔公公立即上前附在她耳边,禀告大佛被烧,也说了魏昌宗故意放火,已被扣押,等候圣上发落。
上官九在得知着火的第一时间赶去火源处,用现代人的救火常识,让无力搬运水源的宫女侵湿棉被,一床一床的盖在起火处。
纪淮南赶来的时候,她的衣衫已经有些破败,脸上也被浓烟熏黑不少,见她还要抱着棉被往火里冲,男人立即上前将她护在披风之下,拖到安全的地方才松开。
“师傅,你干什么呀,我要去救火!”
“你一介女流,这是男人该做的事!”
纪男宠说完,将披风解下围在女人身上,顺势夺走了她手里湿透的棉被,朝着火源走去。
这一场火,烧了整整一夜,通天巨佛轰然倒塌,压垮了诸多宫殿,火势顺应蔓延,宫中死伤诸多。
幸而天见犹怜忽降暴雨,火势总算控制住,没有继续蔓延其它宫殿。
等到大火全部熄灭之时,恰好是那术士选定的开光吉时,暴雨骤停,云间出现彩虹。
此事惹得武皇大怒,一众朝臣跪在殿中不敢起身,最中间的位置跪着负责铸佛的上官九、提议采取夹纻技法的纪淮南,还有纵火元凶魏昌宗。
上官九,削去官职,打回掖廷为奴;
纪淮南,官降五级,罚俸三年;
魏昌宗,游街示众,受千刀万剐,凌迟之刑;
其余参与大佛铸造的工匠、殿臣,无一幸免,全部发配边疆,终身不得回朝。
武皇严苛,理据齐全,对这场烧毁宫中半数房屋的大火追责,连最信任的上官大人和最受宠的纪大人都不能幸免,也成功堵住了他人口中的舆论。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修葺各宫各殿,由于救火时伤亡不少,宫中可供调遣的宫人侍卫有些不够用,武皇担心再次重用上官九会引起他人不满,便让小宫女冬青代为中转。
对外,冬青是接替上官九的内舍人,而被贬为奴的上官九则成了冬青身边的随从;对内,仍旧是上官九调遣宫仆,主持修葺一事。
武皇在这些日子里久居清幽殿,彻底将那些男宠赶出宫,只剩了纪淮南一人留下。
她心中自有打算,留下纪淮南并非是有什么情爱之意,而是太医说,圆恒脸上的那道疤需要换皮才有可能恢复七分容貌。
纪淮南是最好的人选!
只是圆恒一直拒绝太医提出的换脸之法,这才让纪淮南有机会能继续留在宫中享受殊荣。
*
又是一年春去秋来,上官九在这一年里,住回了掖廷宫的房间,同时也恢复了深夜受教的日子。
纪淮南隔三差五总会闯入她的房间,教授些根本不重要的礼仪诗词,有时也会给她带些宫外的新奇玩意儿。
上次大佛事件罚俸降级,却没有收他进出宫门的特权玉牌,武皇也再没召他侍寝,乐得清闲自得,满心装着他自小教大的小丫头,想着法儿的顺她心意。
还有清幽殿那一位,他其实很想去跟那个人聊聊,奈何武皇的侍卫看得太紧,他动用玉牌也没能进得了殿门。
圆恒没有还俗,每日晨起念经,过午不食,恪守八戒,只是在自己的允诺中蓄起了头发。
武皇除了处理政事,其他时间都待在清幽殿里,安安静静地看男人打坐念经,时间久了,也会一同坐下来,抄抄经文,念念佛偈。
每个人都得到了心中所愿,原本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下去,可是武皇要给圆恒换脸的心思不死,总想说服他接受太医的手术之法,明着不行便使暗招。
既不愿从活人脸上剥皮,那便从死人脸上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