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将上官九拿下!”武皇下令。
几个侍卫迅速跑进来,三两下便把小女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一场闹剧以上官九关进大牢结束,纪淮南的尸体存放在宫中冰窖,等待武皇查明真相。
大牢阴暗潮湿,气味难闻,还有很多老鼠虫蚁根本不怕人。
她平时最怕老鼠,但此刻却平静地坐在墙脚,任由老鼠在脚边跑来跑去,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有关于纪淮南的点点滴滴。
牢里没有窗户,看不到日出日落,也没有计时工具,上官九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几天,但清楚日子并不久,因为她从纪淮南的那一碗面之后便没有再吃过东西,也没有好好睡过觉,这副身子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可脑袋清醒得很。
“这样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到现代了?对不起啊纪淮南,没能帮你报仇,也没能了你心愿,我怎么那么笨啊,没有你在身后,什么都做不了……
嗐,这些日子我把穿越过来的光景都想了一遍,哪件事都少不了你,废太子有你;拟诏下旨有你;铸佛有你;白马寺也有你;就连离宫之后也是天天有你,我怎么就没早点发现你的好呢……”
女人喃喃自语,口气温柔眷恋,没注意到牢房门口站着人。
武皇看着昔日活泼机灵的丫头变成这副不恋生死的模样,心里也有些感慨,悄悄唤她:“九儿……”
“圣上是要取我的命吗?不必亲自来的,我很快就会如你的意。”上官九身子没动弹,淡漠的对她说。
“朕来是要告诉你淮南被杀的真相!”
“你说什么?”
坐在地上的女人突然抬起头,颤颤巍巍地扶着墙壁站起来。
多日不进食的身子有些晕眩,她甩了甩头,想快走几步,不料一下子腿软跌倒在地上,苟延残喘,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来人,快请太医!”武皇对身后的人吩咐道。
再一次睁开眼睛,已经不在阴暗的牢房里了,环顾四周,竟是纪淮南曾经居住的湖心小筑,床边站着曾经的好友冬青,一脸焦急。
喝下一碗苦药,武皇适时而来。
上官九已然不在意生死,半靠在床上没有行礼,见着武皇第一句便是:“你说纪淮南被杀的真相是什么意思?”
武皇遣退身后的宫女侍从,坐在床边向她娓娓道来:“朕没有命人追杀你们,是李唐旧部的余党下的手。”
“你有什么证据?”
“朕命人去查了此事,九馆后院的花丛里跌落一把匕首,那是军中制造,顺着这条线索查到军务处的袁坤飞身上。严刑拷打之下,袁坤飞供出,是他监视着朕的动向,派人跟着全福找到了你们,担心你们会回朝帮朕,这才下了杀手!”
“他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杀人?”
“他说,淮南背叛李唐,皆是因为那孽根,便……”
上官九突然两眼发直,猩红如血,大颗大颗的泪珠子掉下来,无声痛哭。
她知道武皇没有骗她,这件事细想下来的确有破绽。
若真是武皇想要他们的命,那么在纪淮南抗旨的时候,全福公公带来的精兵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杀了他们,根本不需要等到夜深再鬼鬼祟祟暗杀。
而且她带着纪淮南回宫的事根本无人知晓,武皇下令把他们诛杀在城外,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了结此事,用不着宣她进殿,给她机会刺杀。
“九儿,淮南的尸身还在宫中冰窖,你要作何处置?”
女人听到这句话猛然反应过来:“对,还有他的尸体,我要……我要安葬他!不能让他死得如此凄惨!”
“可是……莫北的墓碑上刻着淮南的名字,他……怕是无主孤魂了……”
女人一愣,莫北死了,用着纪淮南的名字,纪淮南死了,却成了无名氏,这人护了自己一辈子,到死竟然成了无名氏。
“圣上,九儿有一事相求,恳请圣上不计前嫌,了九儿心愿。”
“你说,是何事?”
“为九儿立一座墓,把纪淮南的尸体放进去,他便不算是无主孤魂,也好有人祭拜。”
最终,武皇答应了上官九的诉求,以皇臣的规格修建了“上官九之墓”埋葬纪淮南。
*
又是一年冬天,久病缠身的上官九帮着武皇批阅奏折,忽然胸口疼痛难忍,喉间一股殷红喷洒出来,溅到了满桌的奏折上。
点点猩红在纸上晕开,眼中也恍惚着层层重影,她放下笔,走到窗前,对着凛冽的寒风轻轻笑着。
“纪淮南……我叫九月……”
上官九病重逝世,全宫上下静默哀悼。
后来武皇立了一座无字碑,没人知道那是为谁所立,也没人知道那碑下是不是真的埋着尸骨,只知道圣上有时会站在碑前喃喃沉思,一个人待一会儿,满脸疲惫。
有人说,武皇把纪淮南墓里的莫北迁移到了这里,上官九墓里的纪淮南移回原位,将名讳还给了他,各在其墓,各归其名。
也有人说,武皇为了成人好事,了却旧友遗愿,移墓时把上官九和纪淮南葬在了一起。
无字碑的热度还未过去,新的内舍人草拟的第一纸诏书,便是大唐归还李姓江山。
*
九月感到头痛欲裂,把手搭在脑袋上面,没有碰到高高的发髻,猛然睁开眼睛,看到自己面对着电脑屏幕,内容还是她的直播间场景。
“这是……穿回来了?”
看了看右下角的时间10:35,只睡了一个多小时。
显示屏旁边还放着那台梳妆镜,镜子里的倒影还是她直播时化的唐妆——上官九的形象。
九月双手捂住脸,久久不能从刚刚的幻境中出来,满脑子还想着纪淮南死去的画面。
她很累,关了电脑和打光设备,一头栽倒在床上,想好好睡一觉。
跟上次穿越到梅九身体里一样,明明切身经历了七八年的光景,一朝醒来,却只过了一两个小时。
幻境真实的令人惊叹,仿佛一草一木都记得清清楚楚,可身下的软垫软枕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幻觉,或许也只是她一个人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