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前行了百十来米,停在一处山间风口,苏九这才觉得舒服一些:“这里好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没事的。”
“不了,我担心危险还没过去,今夜我守你,明天借你的马车给我补眠。”
“好吧,那我就睡了……”
男人前半句是真的,他怕苏九妲还有后招,一定要寸步不离的保护她。
后半句是戏言。
一个人坐在深夜的山谷中,他开始回想自己是为何讨厌苏九的……
好像是在苏九刚进侯府没多久的一次晚宴上,她与苏九妲一同踏进宴会,相似的衣衫相似的脸,却给人不同的感觉。
苏九妲自小便是妖娆妩媚的,一颦一笑都足以倾国倾城,而站在她身边的苏九,则是不谙世事的清纯,带着有些窘迫的神情伫立在一旁。
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让他把这个感觉彻底否定。
苏九当着众多将领的面对他表白,这种表白还不是一般女子的方式,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他读淫诗,字字珠玑,句句露骨,任周围那些见惯了风月场的同僚都大为震惊。
此后,苏九便时常用这种方式表达倾慕之意,也让他越来越厌恶,从不回应,也从不理会。
如今想来,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小乞丐,能从哪里学来那些淫诗呢?
只怪自己这些年蒙了心智,连这么明显的破绽都没看出来,还一直怪罪于她的“不知廉耻”。
想到这里,南宫靖再一次偷偷从门帘缝隙向里张望,其实这么黑的环境下根本看不到什么,可听到里面的女人打呼磨牙的小动静,好像能看到画面似的,俏皮又可爱。
“你如果可以不用嫁给大王,那该有多好……”
月朗星稀,影影绰绰,这是独属于夏末秋初的景色,也是他认清心之所想的时刻。
可惜,从他们相遇那天起,苏九的命运才被安排好了,她是被选定的棋子,是祸国妖妃的替嫁,是拯救天下苍生的希望。
男人觉得悲哀,如此重任落在她的肩膀上,那这世间口口声声自称血性男儿的人,还有什么用?
他无力改变一切,但心里做好了另一条路的准备。
*
几副药吃完,苏九开始活泼起来,或许是身上的毒已经没事了,她的心情总算比前几天的时候要好得多。
马车坐得无聊了,便把那匹白马拉过来骑骑,有时候会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有时候会励志般给马队加油打气。
每当看到她开心地露出笑脸,南宫靖总觉得这是世上最美最真诚的笑,相比于那些笑不露齿、绢帕遮面的含羞,这样爽朗明媚的模样,更容易让人受到感染。
就这样,殷商时代的一群男人学会了《好汉歌》,齐齐地在山路上高唱:“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嘿嘿依儿呀……”
真是一副好不热闹的景象。
原地休息的时候,有些士兵会围坐在苏九身边,向她讨教女孩子的心思。大小姐平易近人,非但没有觉得厌烦,反而发挥出现代腐女的基本准则,教他们如何追到小心肝儿。
情书、鲜花、小首饰、胭脂水粉,还有最致胜的武器——一颗真心。
这种时候南宫靖总会盯着她看,几乎把她说的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末了还会在心中跟一句:“哦……原来她喜欢这样……”
愉快而又轻松惬意的路程很快接近尾声,经过的城镇越来越繁华,道路也越来越宽阔,不需一日便可到达朝歌。
南宫靖命人把苏九一直不愿意要的行李取出来,想让她换上女装。
当他提着精美的包袱登上马车时,里面的女人正在午睡。
非礼勿视!
他本该立刻下来的,可鬼使神差地没有动,就这么坐在角落等她醒来。
“我去,你什么时候上来的,吓死我了?”刚睡醒的女人委实吓了一跳,声音哑着,倒也不觉得尖锐。
南宫靖立刻收回目光,解下腰间的水袋递给她:“先喝点水吧……明天便要抵达朝歌了,你还是换上女装吧。”说着把身侧的包袱放在两人中间,着手解开。
“女装是肯定要换的,但我不穿这些。”
“为什……”话没说完男人就噤声了,因为他看到精美的包袱皮里面都是一些旧衣服,抖起来细看,竟还有霉斑虫眼。
“看到了吧,这就是所谓的‘心疼出嫁的女儿’!”苏九嘲讽地说着。
“夫人怎会如此不识大体?这样的衣衫如何觐见大王?”
南宫靖气急,将那些破烂衣衫扔到一边,捏着眉心克制。
这个动作让苏九突然感到非常熟悉,南云起做过,纪淮南也做过,如今面前的男人也是这样,恍然间,她向前挪了两步,蹲在男人面前语气柔柔的:
“没事,你别忧心了,衣服的事情很好解决。”
“你有办法?”男人抬起头看她。
“嗯,就像副将去下河镇打马车一样,你和我快马加鞭先去朝歌的街上买一身,然后在城门等着队伍来就可以了……这样应该不会让人误会我们要打仗吧?”
“不会,就这样决定,我去牵马,我们即刻出发!”
“好。”
其实对于苏九来说,根本不在乎穿什么衣服,就算是一身男装觐见大王,她也觉得不错,反正只要不让自己受宠,那她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可是看到南宫靖的那个动作,有点不忍心让他这样烦恼。
南云起和纪淮南出现这个姿势的时候,她没有帮上什么忙,这一次就当是弥补吧。
*
为了安全起见,两人只骑了一匹马离开,南宫靖命令副将带着队伍正常行进,他们会在朝歌城门处等候会和。
奔驰起来的良驹果真是名副其实,苏九骑过很多次马,没有一次能比得上这次,风驰电掣,稳如磐石,无论是上山下山、跨河踏石,这良驹都稳稳地轻松而过,连续跑了很久也没慢下来,持久力爆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