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那雪鼠能帮助我兄长，是吗？”
“嗯。”黎渊认真的点头:“我和你说过的吧，那雪鼠食毒，辨毒，还能驱毒。”
“说过，但那和我兄长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你们中原对待亡灵是怎么种看法，毕竟黎族的传统里不会出现那种东西。但我阿爹说过，那不过也是一种毒素。”
“毒素？”
“是的。常言道，人死灯灭，残存的意识更像是一种精神毒素，会附身会影响人的感官视觉。”
这话说的玄妙，跟子凰以往接受的教育大不相同，颠覆了他对灵识的认知，但听着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你继续说。”
“你可以让二哥把雪鼠养到大哥哥的院子里，让医师调配些驱邪的毒药喂养他，越毒越好，每三天取几滴血，混在日常服用的药里。”
子凰:“……”
黎渊冲他笑笑:“黎族擅长的一直都是物物相克，以毒攻毒。虽不能根治，但多少能延缓些。”直到，我们能找到法子为止。
嘴里的桂花糖一点点的融化，从嘴里甜到了心尖，原些的些许感动转化成了更深的感恩，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你曾为我费心费力，出谋划策，所以：“阿渊……谢谢你。”
被哥哥身体状况打击的子凰，竟然一夜好眠。
既然在旁人家，子凰这睡到日上三竿的习性也少不得要改一改。日头才出，他就拥着被子，睡眼惺忪的坐到了窗口，看着院子里的荷花池默默的醒神。
沈家备了上好的餐点，用保暖的屉子盖了，一一安置在桌子上。院子里立了不少婢女仆从，各个垂首而立，数十个人像泥雕石塑一般，连一声咳嗽喘息也听不到。
“呀你醒了呀！”黎渊早在院子里晃了几圈，离院子颇远的湖也去逛了一圈，摘了不少新鲜果实，细心的洗干净搁到了才打的井水中，等着子凰醒了来吃。此刻见他起了，自然开心不已：“这院子里的人好有礼貌，问什么答什么，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跟我说。”可把他无聊坏了。
“沈家自来都是钟鸣鼎食的名门，秉持礼教，在家仆的教导方面自然特别严谨。”子凰答得有气无力，身体起了，意识却还是模糊的。
黎渊习以为常，拧了帕子端了茶盐给他洗脸漱口，他在家也是少爷，可是伺候起子凰来倒是轻车熟路。
吃完了饭，子凰的神智也算略略拉回了些，两人一起出了院子去找沈季承。
本来以为沈家会随便找两个子弟陪着一块儿去，所以在院子门口碰着一身出游装备的沈季承时，子凰只当自己的瞌睡还没有醒完全，少不得要确认一下。
“所以，沈公子要同我们一块儿去？“
“嗯，子凰还小，大约不知道吧，我小的时候，言家哥哥还带过我呢。所以，这次你来沈家，让我能有机会为他出一点力，我其实很高兴。“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况且，若是论这洞庭的民风地形，大约除了我阿爹外，我算是最熟识的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子凰自然不好再多做拒绝，况且他的实力，自己也算清楚，有他同行，倒确实比旁的人更便利些。
既然确定了人选，那么自然宜早不宜迟，除了他们三人外，沈季承还另带了一个十八九的少年，名叫沈澄，不同于他们三人的高挑纤瘦，那人矮矮胖胖看着很是敦实。憨厚的笑容，让子凰莫名的想起里黎寨里那个狡诈无辜的小胖子黎守城。
之前找草都是一路往地势高的山上去，可这回却不同，在石山的传闻里，神农最后居住的地方是在某片不知名的湖中的小岛上，历经千年，沧海桑田，那不知名的小岛兴许早就被湮灭在时间的洪流里，而那恰恰是他们此次握有的唯一重要线索。上次黎渊遍寻无果，不过是不知道这岛究竟淹没在那一段水下，只得徒劳而返。
这回由沈家带路，沈季承开辟了个新的思路，虽不知神农最后的具体居所，但洞庭水系并不复杂，虽有四水汇入，但能掩埋小岛的不过几处，况且要寻荼心草，少不得要先找到那株最终要了他性命的断肠草，在这几处中有这草的，不过一二。
湘江水湍急，四个人顺游而下，速度并不慢，两岸的风景像绑了绳子一般，被人扯着飞快的往后掠去。因为各自怀揣着心思一时倒是没有人开口说话，只剩了河水哗哗的声响，随着他们的前行被抛在脑后。
奇怪的是，明明是很静谧的氛围，却没有一个人觉得诡异尴尬，好像各自找到了最舒服的姿态，在这个临时组成的小队里各自存在。
不过这种静谧也不过维持了一瞬，船到半路，黎渊不知从何处捡了段树枝，插进河水了，将逆行的河水，分成了两半，偶尔有跃出水面的小鱼晕头转向的撞上了树枝，逗得他哈哈大笑。
沈澄随身带了一只萧，此刻也取了出来，短短胖胖的时候灵活翻飞，气息平稳浑厚，一曲《泛沧浪》奔流而出，合着湘江的流水，衬托了一处气势恢宏的山河景象。
子凰闭了双眼，顾着自己养神，耳边笑声合着箫声，明明嘈杂纷乱，他却丝毫不觉得扰人。
然而，总有那么些人，见不得旁人平静安稳，在一个湍急的河弯处，一只利箭破空而出，呼的一声打破了所有美好的气氛。沈季承一个起身，凌空握住了那支坏事的箭，目光锐利的望向箭来的方向，显然早有防备。
“来者何人，难不成眼瞎了认不出这是谁家的船吗？”发声的是沈澄，世家出游，为了避免麻烦，多会在船头悬挂各自的家徽。此刻沈家的狮子旗正顺着江风在船头猎猎作响，张扬耀眼，可来人却跟瞎了似的，不管不顾照砍不误。
玩水的黎渊提了树枝，好心的提醒道：“不止哦，水下还……”有字还没出口，一道巨大的怪力猛然撞在了船身，生生的扭转了整个船体。
哗啦一声，下一刻，数十个提了斧子的黑衣人破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