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冷心冷情的话，被子皓说来，倒有几分意外的缠绵，仿佛他的所做所为都是顾念对方。
子凰摇头，也不知该是如何表情:“这几日，我看你与二嫂也算得上情投意合，却不想还是表面文章。你的性子我固然了解，这对于你来说是理所当然的敷衍，但二嫂呢？你当真知道她如何想？我看着，她实在不像是能为了所为演戏委曲求全的人，二哥，你可别当局者迷啊。”
子皓头疼:“你管好你自己就成了。如今大哥走了，父母年事已高，你的身体状况又不稳定，我实在没心情考虑那些。自然更不用你替我考虑。”他将目光转向了子轩的棺椁。
“原本我以为不过是九黎想搅乱中原，借此获利，谁知道，连他们内部都已经开始大乱。”
说罢，他摇摇头:“按你所说，我们大约是连半分胜算也没有。”
子凰想了想，摇头:“那也不一定，毕竟他们囚禁巫王的法子并不是单纯靠的灵力。而且，阿渊还有一个他们没有的优势在。他……”
话还没说完，那边子轩的棺椁却似透出了异常，嘻嘻索索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想从里面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那边就嘭的一声，盖子弹到半空后突然之间就四下炸裂了。
子皓瞠目:“怎么会！”
子凰也跟着皱了皱眉:“我之前还疑惑大哥怎么会要求除了血亲，不要别人来送行，原来是为了这个……”
子皓预感并不好:“你什么意思。”
然而，不用子凰在做什么解释，那边的动静已然说明了一切。
因为入殓，子皓此刻一身黑色，只在领口和袖口滚了言家惯用的麒麟踏月金丝纹路。
言子轩在世时，便是温润如玉，哪怕继承了母亲的娇媚，眉眼间的山水还是给他添了不少柔情。可此刻的言子轩却是青面獠牙，黑发狂舞，浑身散发着缭绕的煞气。
比起当日懵懂不自知的陈佑琛，眼前的言子轩显然被凶尸化的更彻底。
不同于黎族，在中原从来都是逝者为大，一个人不论生前如何，一旦咽气就必须给予死者最基本的尊重，而九黎之人似乎也正是知道此中缘由，所以才一再挑衅。
子皓叹了口气:“也不知大哥到底怎么想的，细细回忆起来，连我都分辨不出哪句真哪句假了。我总以为他是没有中蛊的，可如今看来似乎又……”
子凰道:“大哥不说，总有他自己的原因。况且眼前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说罢，他左手捏诀，将结界送了出去，避免了有心之人的窥探。
子皓右手化剑，习惯性的去看弟弟:“接下来，该如何。”倒不是他没办法制服凶尸，实在是这个人生前是他敬仰的哥哥，对着这样一句身体，哪怕是死的，他也实在下不去手。
子凰却没有那样顾虑，坚定道:“身前我们护不得他分毫，难不成，如今他死了我们还要任由旁人亵渎吗。”
禅月出鞘，剑光直指子轩。
若说蛊毒是阴邪，那剑气则是阳正，子凰的剑意又自带了火属性，自然更是能多压制些。
那厢子皓还没反应过来，却看着弟弟已经动了手。
嘴上说的正气凛然，但真的下手却不见得那么正气刚烈。
子皓在一旁看的无奈:“三儿啊，你说的啊，活着的时候没有那什么，人死之后必要护他尊严。话说的是痛快，作为你二哥，我听着也很欣慰，可是你这样避着打，要几时才能换的他脱身啊？”
这话不是虚的，毕竟现在的子凰只敢让剑意萦绕子轩周身，却是连半分都不敢多给，生怕一个不担心就损坏了大哥的遗体。
如今听得二哥嘲讽也是皱眉:“你怎么做的哥哥，这种时候你不以身作则示范着解困，怎么还有那样的闲情逸致来说我？”
子皓提了剑，两旁游走:“我早说了我下不去手啊。”
子凰不愿再搭理他，欺身上前，伸手一指，想要点子轩命门，谁知生前软绵绵的言子轩，似是把三十几年来，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死后一击上，经过才起身时的短暂僵直，现在已经能活动自若了。
眼看着子凰倾身朝着自己过来，锋芒齐聚。
前几下不过是想用剑气将蛊虫逼迫回去，如今眼看无用，便想点了自己命门再从长计议。
蛊毒虽是毒，但其实自具意识，自然不能随随便便被人打了命门，眼看着子凰将至，也不含糊，腰枝弯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堪堪避开了这一击。
反手五指成爪，在子凰背脊上狠狠划过，连衣料到肉的扯下一大块。
明明就是死了的，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躺在棺中这半日，子轩的指甲不但没有停止生长，反而像是将全部营养都集中到了指甲上，一味疯长，在形容枯槁的手上，看起来诡异而血腥。
子皓啧了一声，再不能旁观，举着含情入了战局，不过一剑就将子轩的手臂斩飞了出去，黑色的粘稠血液溅了一地。
这两兄弟，一个无情嘴巴狠，一个多情下手毒，从一个极端跨越到另一极端。
世事都是如此，万事开头难，若说一开始两人还会顾及会不会损害到长兄的尸首，此刻在子皓这毫无顾虑的一击之下，所有的不忍也就烟消云散了。
也许敌方在子轩身上中蛊打的就是这种心理战术，但那也许对子凰有用，对子皓这样目的明确的人，实则没有半点威慑力。
眼见着溅到地面的血液开始四下翻滚蔓延，子凰也再顾不得心里那道坎，引火阵随发随出，在偌大的灵堂里布置了不下十个。
他的力度控制的极好，但凡有牵线虫经过，必然会被沾染小小的星火，在摸爬滚打中燃为灰烬。
既然身体已经被打出豁口，那么攻击自然有了目标，趁着对方断臂时的短暂失衡，子凰也不含糊，两指夹了一张用黎渊鲜血画就的符文，催动后，化作无数火蝶，朝着子轩的断臂直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