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孤苦？燕西无依？人都说我年少成名，想来到底是我太过张扬了些，毕竟莫燕西可比我成名时更年少了许多。”
“地忧镇，百濮之地。几百口人一夜之间被杀的一干二净。想想那时，莫燕西才多大？不想却有这样杀伐果决的性子……二嫂，你知道三月对黎族来说是什么日子吗？那是他们互相倾诉爱慕，为美好日子祈福的日子，九黎的人偏生挑了那样的时节，对整个黎族下毒，屠族。”
“你说你们自幼失去父母，所以便要累的旁人跟你一般吗？所以要将别人的父亲当着儿子的面劈成两半？”
“二嫂，你是女人，如今又为人妇，既然甘心嫁到言家，将来总也是要做家母，做母亲的。若是旁人为着什么目的屠你族落，将我二哥在儿子面前生生劈做两半，你又当作何感想？”
那场剿灭，莫燕西自然是没有参与的，可莫书茵却是实实在在的亲历了每一个过程。
包括黎青之被人活活杀死在黎渊面前。
她再冷血，到底也是女子，那样血腥残酷的画面，对她来说实在太过惊悚，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是在夜晚独眠时都不敢轻易闭眼。
莫家势弱是真，在首位难以支撑也是真，可是不是除了这条路别无他法了？莫书茵不知道。
子凰见她眉眼漏了几分松动，不由温柔了语调:“二嫂，你既然已经入了我言家门，我二哥自然是要护你周全的，而这本就是他娶你为妻的目的。即是联姻，对于莫家，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管，如今既已有了陈家陈佑安在前面引走旁人注意，那么莫家如今收手恰是最好时机。毕竟按你所说，你们图的不过是百年世家的地位。按如今的情势，你觉得，我们言家还不能护你们周全吗？”
说罢，他看了看子皓:“有些话，还是得说出来，一味的放在心里，好意也能成了歹意。”
他不再多说什么，将院子留给了这对新婚不久却互相隐瞒情谊的夫妻。
没有黎渊的院子总是分外冷清，有时候他都会怀疑，从前黎渊不在的日子自己到底是怎么过的。
大哥留下的纸笺上明确的标注注了一处地图，确切的来说，那是一处地势，有山脉，有河流，有密林更有溶洞。
然而，子凰翻遍山河志，却是没有发现任何一处地方与他相匹配。
可是，下面的注释，清楚的告诉了子凰，他将如何去到那个不知名的地方。
夜枭……
那是他与黎渊初相遇时碰到四脚鱼婴的时候，黎渊提过的东西。
那原是用作蛊毒的引子，如今看来，这用处是比原先他们以为的更厉害。
看来，这里事了之后自己有必要跑这一趟了。毕竟，修为的事，自己已然那无能无力，但别的事情，想来，他还是得好好想想法子的。
所谓事了，等的不过是那对夫妻的罢了。
第三日，莫书茵独自到了子凰院子里，随她一同而来的还有一个硕大的匣子。
随行的仆从在放下匣子后，便乖觉的退了下去，想来是早就得过交代。
子凰亲沏了一杯香茗给她递了过去:“这原是加了果子的，味道与旁的更不同些，平日里我都配了蜜喝，你若是喜欢，我可以给你加些。”
莫书茵本是活泼的性子，奈何这几日压在心头的事儿太多，别说活泼了，就是往常的灵动都不见了。
子凰见她如此，也不急着问话，只是自作主张的将一丝花蜜挑进了她杯子里:“要不，尝尝？”
莫书茵听他这样说，也不多加推拒，难得顺从的喝了一口，下意识的皱眉:“好甜……”
显然是喝不惯这味道的，可是她嘴里嫌弃着，却又低着头细细品了一口，或者此刻，她就是需要这样的甜来驱散自己心里的苦涩。
“前几日，在子皓的屋子里，你跟我说，比起你这样年少出名，或者燕西更称得上有天赋……其实不是的，父母去的早，燕西也实在不是什么有天赋的孩子，不说神童，便是连聪慧的沾不上边。这样的孩子，轻易别说继承衣钵了，便是作为二当家也勉强的紧。”
“当时，叔父与我们早已分了家，按理是该由他来当这家主，虽是旁支，但也算得上名正言顺。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叔父偏生力排众议，将年幼的燕西扶正，自己心甘情愿的做了幕后军事。”
“旁人都道叔父情深义重，只有我知道，那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燕西七岁那年生了重病，高烧起了退，退了又烧，一度昏迷不醒，所有医师都束手无策……”
“我心伤父母早逝，如今唯一的弟弟又在鬼门关徘徊，心忧至极，寻常连眼都不敢闭。夜夜守在侧殿，半步不敢离。”
“那一夜，我力竭睡了过去，被人抱回了卧室。然而我睡的不实，才被婢女放回塌上便惊醒了。待我匆匆赶回燕西的院子，正巧看见叔父带了个一身黑衣的人，进了屋子。”
“我原以为那是叔父请来的新的医师，唯恐打扰了他们，轻易也不敢进去，可又放心不下，只得趴在窗外耐心等待，只盼望着那新来的医师，能有一个好的诊断结果。”
“可是，我没有料到，叔父带着那人过来，却并不是为了给燕西治病，而是为了献祭。”
子凰挑眉，明知不宜打断还是忍不住出了声：“献祭？”
莫书茵点头，事情过了这么久，如今再想起来，她似乎依旧心有余悸:“对，献祭。世家的子弟便是再不通慧根，血液里流淌的却都是一代代金丹遗传下来的灵力。叔父为了找人扶持莫家为大，想要将燕西作为祭品贡献出去。”
“那人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根寸长的铁钉，想要生生从燕西的天灵盖里扎进去……”
“我连日劳累，惊恐过度之下竟是连一声都发不出来……我在窗外眼睁睁的看着那钉子就要扎进燕西脑袋里……也不知是哪里起了变故，那黑衣人咦了一声，竟是突然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