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要收拾的，但黎渊既然在这儿，那自然是不会由的旁人，特别是黎焕之。
药效已然发作，黎渊找了快干净柔软的帕子，替子凰细细收拾。
沾泥的脸颊，掺了血的指尖，沾满了杂草的衣衫，以及……千疮百孔的身体。
黎渊的目光，几乎称得上虔诚。
黎焕之袖手旁观:“原是他自己过来的，你总不能还指望我对他手下留情吧。”话语间甚至带了几分无奈:“说起来，这几日少主一人在外，为了找到这儿，巫王和黎宁那里想来没有少去吧？言公子以身为饵，为的不就是给你争取时间吗？”
黎渊不答，仿佛眼下除了言子凰，再没有旁的东西能入他耳，入他心了。
黎焕之暗哑着嗓音继续道:“你该知道我找你来的原因，杀不杀言子凰其实我真的没有那么在意。”
黎渊道:“不在意吗？如果哥哥死了，你觉得，你还能活着吗？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你会用这样龌龊的手段来拿捏我？”
“这几日，该见的人我都见了，你的目的我也清楚，既然你知道，哥哥是故意进了这里，你觉得，我们是蠢到会让你随意拿捏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黎渊并没有回头，仿佛他的全副心思都在眼前这人身上。
黎焕之道:“既然你知道，那么我也就不再多言了，这几日便留在这里准备一下吧。毕竟，巫王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
这话出口，黎渊终于有了反应，可也不过略微顿了顿，就继续手上的动作。
巫王剩下的日子，确实不多了，也难怪，这大长老吃相会如此难看。
黎焕之走了一炷香后，子凰才算缓缓醒转，不过面色苍白而萎靡，再没有半分往日的神采。
也不知道怎么了，再看见子凰睁眼那刻，黎渊的眼泪忽然就下来了，这半个月，所有的担忧恐惧都化成了实感。
“哥哥……”
身上的伤口已经被黎渊仔细处理过，横流的血液，还有疼痛都在药物作用下变得不再明显，子凰的脑袋有些发蒙，看着扑过来的黎渊有些不知所措，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胛骨，声音有些微哑:“阿渊，你来了？”
吼间的血腥被几乎快失智的黎渊堵在唇间。
……
好半晌后，子凰才被扶着坐好，两人那样面对着面，第一次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无言。
黎渊轻咳了几下，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去打破沉默:“除了，嗯，除了这药，哥哥还有别的不舒服吗。”
子凰笑了笑，举着自己的手给他看，还是那样微微发着颤:“心跳好快，手也不大稳当，或者我以后就真的成了废人了。”
他这话说的轻松，却让黎渊有些宣泄不出的怒火:“一定要这样吗？”
“什么？”子凰一时之间有些不大明白:“要哪样？”
黎渊的指尖几乎掐入了手心:“是不是每一回你都要这样。拿自己去做饵，然后看我在那里一个人和傻子似的心慌着急。哥哥，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说你在乎我，可每次你都会不顾我的担心难过，去做一些无视自己安全的事。可若说你不在乎我，又实在……哥哥，我到底算个什么……值得你这样？”
他的声音很低，听着也是真的难过，子凰那句我没关系卡在那儿，再也出不了口了。
黎渊附下了身子，贴着子凰失血过多后泛白的手指:“如今这样，你要我怎么办。”
子凰微微屈了屈手指，还是不知道怎么说话。
黎渊抽了抽鼻子:“哥哥，你这样，我真的很伤心。”
子凰努力拉回心神:“这几日，你去见过黎宁和巫王吗。”
黎渊点点头:“见过，该问的都问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只是，哥哥，你怎么知道这其中还有缘故。”
子凰道:“因为我不是九黎人，很多事，你不愿意避着我，可巫王和黎宁不一样，他们并不愿意当着我的面说起这些。非得确定你的心意，他们才会把内情通通告知。”
黎渊道:“可就算是这样，哥哥，你也不能把自己放到这样的境地里来。你可知道你身上的药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上瘾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说到这儿，似乎又觉得自己傻:“瞧我多傻，问这样的话，毒是你中的，你自然是知道的。”
子凰道:“我知道。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黎渊几乎有些愤怒:“不担心？你告诉我，我怎么样才能不担心？易地而处，如果你是我，你会担心吗!你能忍受吗？”
子凰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如果易地而处，我会信你。”
黎渊失声道:“这根本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我只是不能忍受你一次次拿自己作饵，方才那恶人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巫王寿命不过这几日，你当是为了什么……唔”
黎渊再说不下去了，子凰清冽的气息近在鼻尖，第一次，子凰主动吻了自己……
不过一日，整个九黎都知道了巫王的儿子，蚩尤转世到了寨子上。
黎渊跟着黎焕之四处转了一圈，而子凰还是跟黎娇儿待在一块儿。
因着能下地了，子凰也不愿再在床上窝着，跟着黎娇儿随着药王一块儿研制方子，两个人凑在一处，也算得上有说有笑。
黎娇儿道:“哥哥，那来寻你的人真的是巫王的儿子吗？”
子凰道:“按你们大长老的说法，想来应该是的。”
黎娇儿道:“看着也确实配得上，只是他即是少主，为什么要对着大长老动手呢？”
子凰笑笑:“自然是有他们自己的恩怨在的。说起来，巫王身子是不是不大好？”
黎娇儿道:“正是呢，巫王总是在湖心岛上，据说是当年巫后离世，他伤心过度落下了病根，所以……要说起来，我们这巫王也真的是个痴情之人呢。”
子凰点头:“照这样说，似乎确实如此。”
黎娇儿道:“唉，其实我很喜欢巫王的，不过生老病死也是常态，按着习俗，等过些日子，巫王大约会过来，跟着所有长老一起，推举出下一任巫王。大约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少主才会在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