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死人屋,活人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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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了这么久,僵尸医生终于切到正题了。
我和陆十四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僵尸医生立刻发现了,他走到我们跟前,几乎挨着身子说:“不要质疑我的孟婆针,喝上孟婆汤令人忘掉前世,打上孟婆针呢?”
那家伙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想笑又笑不出的样子(这时我才明白他不戴口罩的道理,看了这副脸庞才是人一生的梦魇呀),“不用担心,孟婆针一样能够叫人遗忘,忘掉一生的欢乐事……”
他故意拖延半天,好让我继续承受等待的痛哭,既而延长精神上的折磨,“小姐,它会让你在胜于千刀万剐的酷刑体验中忘却痛楚,让你麻木的灵魂感受今生的虚无,具体说来——”
他还在用那卑劣的手段折磨我,“就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罢了。”
我终于忍耐不住,抡起手掌,一个耳光狠狠甩向他的冷脸,奇怪的是,僵尸医生看着完全能躲开的样子,可他非但不躲,反而主动把一张脸向我贴近,只听“啪”的一声,这记耳光结结实实掴在他的脸上。
我不觉愣了,哪料那僵尸医生轻轻一叹,如释重负的样子,他握住我的手连声感谢:
“谢谢你,小姐,终于给了我一个能恨你的理由了,否则,你的侦探男友万一救不了你,我会难过的。”
略一停顿,他说,“可我又不会哭。”
“神经病,”我冷冷一哼,“有什么阴谋诡计赶紧说吧?”
“好!”他突然举起手臂,掰出三根手指,掷地有声地说,“三天,记住,只有三天,超出去神仙也没救,任务呢,其实也简单……”
僵尸医生又把脸转向陆十四,“这就看你的了侦探,三天之内,我要你搞到一份名单,这名单上有几个名字,到手后你要亲自交给我。”
“这个简单,”陆十四笑了笑,“你告诉我名单在哪里找,我两天就给你送来。”
僵尸医生握握陆十四的手,轻描淡写地说:“要这么说倒也容易,据传它藏在一个人的手上,你找到这个人把它要出来就可以了。”
“好,告诉我名字?”
“李如松!”
话一出口,陆十四没怎样,我却是倒抽一口凉气。
完了完了,别说不认识李如松,就算认识,他会把如此机密的东西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吗?
接下来,我好像只有等死这一条路了,可怕的是,等待我的,将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一种死法……
“行,不过……”陆十四居然神色如常地又问了一句,那样子就像是到人家张三李四王五赵六家借个鸡毛掸子一样简单,“纵是名单,也得有个名字吧,要不怎么跟人家要呢?”
“你记住俩字就行了,李如松肯定晓得它的意思。”
“哪俩字儿?”
“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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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尸医生说出最后两个字,我彻底被惊呆了,没想到,一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竟然紧紧地将白五集团、蝙蝠、康复院三方一条绳维系在了一起。
“二位还有什么疑问?”僵尸医生问。
“没了。”陆十四说。
“那就好,记住了,孟婆针的解药造价昂贵,有效期只有三天,即给小姐推的那一针既是毒药,又是解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匹配率,意思就是说,这一针打下去,三天的倒计时就开始了……”
僵尸医生打了一个哈欠,似乎身心俱疲地说:“现在才理解,人太敬业也不是好事儿,你们看,管好狗娃,熬过孟婆汤,我还得赶到住院楼料理我的那些病人,我这人天生一副菩萨心肠,生怕他们受一点点委屈,可惜,这群顽皮的病人一点都不能理解你呀!”
我恶心地捂了捂嘴巴,再也不想看他一眼。
僵尸医生叹口气:“瞧,这就是我们面对的职业现状和无奈,即便是自然流露的无私情怀,依然有被人曲解为口是心非的嫌疑,到底是悲天悯人的白衣天使,还是披着羊皮的狼,你们说了算!”
僵尸医生如同被伤透了心,耷拉着头走到门口,在墙上的一排白色旋钮中摁了一下,临末还不忘自嘲几句:
“没事,有位哲人说过,从事最伟大的事业就要承受孤独,伴随一生的,可能就是在这条没有终点的无人之路上的踽踽独行。”
话刚说完,门轻轻一响,两个口罩遮脸的男人抬着一口白色的箱子跨进来,我看着这口狭长的木箱心头一凛。
“小姐,”僵尸医生用冷如冰窖的口音轻轻说,“这就是活人棺,是送你们回到鬼门关的惟一交通工具,三天的时间,决定你阴阳两界最终的归宿……”
我望着这口白花花的奇特的棺材,心坎里早已没了恐惧,想想刚才冷面人嘲笑陆十四的几句话,反而觉得踏实不少,有他在,怎么会看着我一个人死去呢!
陆十四眯着眼,拍了拍僵尸医生的肩:“谢了,不用我们自己走回去,三天后的现在,咱们住院部见!”
“好!”僵尸医生伸出手,“黄泉路上一路平安,两位请吧!”
我和陆十四双双躺进这口箱子——不,是“棺材”,我们脸对着脸,两腿微屈,紧紧地抱在一起,才勉强睡得开,一会儿,听见“棺盖”落下,“咔擦”一声上了锁,有人抬起箱子,颤悠悠地走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俩耳鬓厮磨,彼此肌肤相触,亲密地拥抱在一起,这种奇妙的感觉今生可能不会再有,原本可怕的“黄泉之行”,居然变成永难忘却的一段甜蜜旅程。
挤在狭小的箱子里,我们连呼吸都无法避开,单从他那温暖的怀抱传递过来的阵阵热浪逼得人喘不过气便也罢了,就说他的……磨蹭着我的鼻子,那股酥痒难耐的感觉简直叫人不能忍受,我不知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勉强克制住这股强大的心猿意马的力量。
此时此刻,我不知道陆十四在想些什么,是否就像我现在的心情,回忆若干年以前,两个曾经在少年时代邂逅的人,竟然在多年后,在棺材里共同经历的这段“奇异之旅”?
胡思乱想了一阵,后来,也不晓得怎么了,我竟然嘤嘤地哭了起来。
夺眶而出的眼泪,流了陆十四满脸。
黑暗中,他紧紧握着我的手,一言不发,存在他脸上的泪水,就像我们两个人共同流下的一样……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箱子“咯噔”一放,随着一声发动机的轰鸣,感觉我们又被装上一辆汽车。
隔了十几分钟,从颠簸逐渐趋缓的程度来分析,应该是开上去往市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