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陆十四虽然不让我说话,但他无权阻止我的思想发声。
关于他最后时刻抛出的“自杀论”,无疑令他的倾听者大跌眼镜。
我好想说,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警察,为何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和我争执了半天的“李杀论”,转眼间就变成了“自杀论”,我忍不住想:
关闭在他那颗异想天开的大脑里的细胞究竟是什么材料做的?
但我们(看情形老猫也是他的忠实崇拜者)显然已经习惯他紧要关头力排众议一语中的的作风。
“是选择性自杀!”
陆十四又将他的结论做了个小小的补充。
一个“选择性”,说得我更加茫然了。
“何谓选择性自杀?举个例子,”这个“侦探”开始自问自答式的解惑,“假如有两种选择摆在一个死刑犯的面前,一种是用他的死换取另一个家族成员的生,另外一种是毫无条件的死,他会选择哪一种?”
“毫无疑问是第一种,总之逃不过一死,倒不如保全另一个人的性命。”陆十四恶狠狠地说。
“但是,选择性自杀毕竟是一种表象行为,究其深层原因,还有一个外力干扰的过程,再使用一个新概念表述,就叫被迫性选择自杀。”
老猫听得一头雾水。
而我,觉得一切嫌疑他还是想往李重慈身上推。
果不其然,陆十四话里针对李重慈的意思愈来愈浓,他还在讲:
“就拿陈墨生为例,他用自己的死换取什么目前不得而知,但肯定存在某种交换,监控显示的几种迹象应该指明了这个问题,具有表演和诱导性质的线索恰恰是做给刑侦人员看的,真正的目的是用来掩饰,掩饰什么呢?当然是真正的死因,说白了,就是要制造一场真正的车祸,而来自他背后的压力在车祸前的一瞬间充分凸显,陈墨生的选择性在于,他的命运之路已被某人设定,不以这种方式死亡,得到的结果必定比死亡更为惨痛,两相比较,他的死倒是容易接受的结果了,因此这个事故绝不是偶然的,严格来说,是一起具有逼迫性质的自杀。”
我虽然懒得去猜他那些咬文嚼字的话句,但也隐约听明白了,大意差不多是:
有个人逼迫陈墨生去自杀——假如他是李重慈。
如果陈墨生违抗命令,他不但自己难逃一死,就连他的妻子——甚至对他更重要的人都得跟着倒霉。
这不明摆着吗,皎月还在李重慈的手上嘛!
至于真相是不是如此,我暂时持保留意见,毕竟陈墨生在公寓里对妻子表露的态度令人担忧,这样一个铁石心肠的男人,会为自己的女人付出生命吗?
但我说过,在这里,我只有听的义务,没有表态的权利。
“你还需要什么?”
老猫问。
“是否能马上进行尸检?”
“不行,到现在还联系不到家属。”
“联系家属的事情我来办。”
“有尸检的必要吗,你还怀疑什么?”
“不,我只需要证实两件事,一是四十八小时死者体内的酒精检测报告,二是陈墨生身上有没有心形胎记。”
“好,这两件事交给我来办。”
“还有,我要断头公寓谋杀案的详细案卷。”
“这个,”老猫皱皱眉,“年头可能太久,不过我尽力!”
“给你一天,我立刻去找死者家属签字。”
3
“现在去哪儿?”
出了酒吧,又去面馆垫了口肚子,等车的工夫,我问陆十四。
“找死者家属。”
“他们在哪儿?”
刚问完这句话,出租车停下了。
“师傅,去清江路。”
“清江路哪里?”出租车司机问。
“214号。”
“李老板的家呀!”司机说。
怪不得,陆十四要问老猫老城区到清江路的事呢,原来他们是要带陈墨生夫妇回李氏宅邸藏身。
想想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本以为安全的狮子楼、影剧院接连出事,目前也只有这一种选择了。
站在空落落的宅院里,我内心百感交集,这里没有美好回忆,只有阴谋和恐惧。
它是噩梦开始的地方。
我下意识地抬头朝阁楼上翘望,可惜已人去楼空,白纱遮面的病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我曾经居住的东厢房——也是诸葛飞燕出事的地方,现在又换了新的房客——
皎月。
“这姑娘身体弱得很,我已经安置她在东厢房休息了。”
李重慈站在院子里,淡淡地对陆十四说。
“很好,这女子是该休息休息了。”
奇怪的是,他们俩谁都没有率先提起陈墨生,反而借了他的妻子起头。
“去书房坐吧!”
李重慈转向我的目光,一下子蓄满了温柔。
上了主楼二楼,再看到那些碗口粗的树干一株株立在墙下,心中顿生反感,既而浮现出黑夜里的蛇,现在想来,它就是个无中生有的恐吓,否则还用往别处避祸藏身,瞧瞧我身边这两个男人联手制造的“杰作”吧!
“是不是陈墨生死了?”
一落座,李重慈开门见山地问。
我心说这下惨了,他这一问,差不多等于主动承认参与陈墨生的死亡谋划事件了。
果然,陆十四阴阳怪气地说:“李先生的第六感很厉害!”
“他的死我有责任!”
李重慈的声音很沉痛。
“是有责任!”
我本以为陆十四接下来定会针锋相对,没想到话一出口,却是峰回路转。
“不过这不是先生的问题,事实上,你就算不被他骗到商场,陈墨生仍然有其它的办法逃脱,造成这种后果的人不是你——恰恰是我!”
“朱先生知道我们去过商场?”李重慈显然对陆十四的态度也深感讶异。
“是啊,他身上的衣服哪儿来的?”
“那么说,你们见过陈墨生的尸体了?”
“差不多吧!”
“凶手抓到吗?”
“没有凶手,是车祸。”
“车祸?”
“对,相当于自杀吧!”
陆十四又将我们在酒吧里的经过讲述一遍。
不过看他的样子,已经打消了对李重慈的怀疑。
李重慈愣了半晌,没有接言。
“他妻子呢,”陆十四又问,“有什么特别反应?”
“这个女人有古怪!”
“是吗?”
“在接上他们夫妇后,陈墨生在车上说过一句奇怪的话。”
“您说!”
“他说这个女人呀,老梦见我被汽车撞死。”
“她也去了商场?”
“是的,那款新羽绒服就是妻子给他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