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梅炎钊脑子飞快地一转,问司徒礼:
“大人要炎钊做什么?”
见司徒礼不悦,赶紧又说,“若能为司徒公效力,炎钊甘愿赴汤蹈火,肝脑涂地,惟司徒公马首是瞻。”
“这就对了嘛!”司徒礼转怒为笑。
“来,本公教你一招,行军元帅一职马上就是你的了。”他又冲梅炎钊招招手。
可怜那贼子痛得满头大汗,却得欠起身来,听司徒礼在他耳中低语。
“不行!”梅炎钊突然一挺身,“司徒公,以刘大人在朝中的威望,断然不会信炎钊的一面之词。”
“梅将军,就依本公教你的做吧,否则……”
司徒礼大笑着出账离去,临掀帘的一瞬,抛下一句话:
“凌迟处死。”
4
京师鹤立。
皇宫,太极殿,朝堂之上。
年轻的天子仰天闭目。
阶下跪拜着遍体鳞伤的梅炎钊。
龙颜震怒,文武百官黑压压站了一地,朝堂内鸦雀无声。
片刻后,位于文官前列的太师仇仁楷出班奏道:
“陛下,依臣之见,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密令司徒礼大人就地拿下刘逆,枭首正法,再命梅炎钊将军火速返回前线,暂理行军元帅一职!”
面如冰霜的封帝一言不发,却抬起一指,指向武官行列。
“陛下,您是叫余大人?”
皇帝一点头。
兵部最高长官尚书余天赐出列奏道:
“陛下,依臣看,刘忠嗣大人通敌谋反罪名不实,其中怕有隐情,真相还有待进一步查实,可暂以神威将军雷襄代管行军元帅一职,同时再派专员前往调查!”
“住口,”封帝怒叱道,“余天赐,你是怕连累自己吧,刘忠嗣的南路元帅可是你举荐的?”
“启禀陛下,正是。”
余天赐却无一点慌张。
年轻的封帝大发雷霆:“你们这些武将,真的是令朕心寒,自继圣位以来,朕不敢一日不思危,我国势小,四周强敌环伺,稍有不慎便有灭国之虞,朕又岂能不知,故指望众将能勠力同心,共强国运,哪知你等……就连老将军刘忠嗣都……算了,朕就想问,是先皇有什么地方错待他了吗……”
封帝怒极而泣,一咬牙……
“令——刑部主事纪克俭为朝廷专使,会同南路行军副将梅炎钊二人火速赶往风陵口,将行军元帅刘忠嗣就地斩首正法,前线战事暂由梅炎钊代为掌管,若不能退兵,同以死罪论处!”
堂下一片哗然……
“另,将刘忠嗣满门收监,待逆臣伏法后,再行论处!”
5
一座朴素寻常的人家小院。
负责掌管天文历象的司天台官员——大祭师丁瀚杰,正忧心忡忡地坐在书案前。
须臾,师弟褚天良走进来。
“师兄,为何闷闷不乐?”
丁瀚杰叹口气。
“师兄,瞧瞧咱这日子过的,看来缺的不光是钱,比钱更缺的……”
禇天良偷偷望一眼师兄,斗胆说出口,“是女人呀!”
“你……”
丁瀚杰大怒,“天良,再敢提女人,小心门规伺候!”
“好好,我不说就是。”
原来,这师兄弟二人,乃是一个古老的神秘门族——“烛龙族”的现世传人。
这烛龙族最大的秘密是掌管着封印上古神兽的“烛龙洞”,传言只有“囚龙诀”和“瀛爚双珠”两件法宝合力,才能镇住神兽。
烛龙族还有一个奇怪的门规,即门人世代不得婚娶,且门徒二人分别执掌“诀”、“珠”二物。
丁瀚杰随即向他师弟道出自己的苦恼。
“天良,这为朝做官我是彻底心寒了,谁能料到,忠心耿耿的刘忠嗣老将军,今日就要被满门抄斩了。”
“什么,刘公乃当世国之栋梁,为何遭此劫难?”
“告诉你,可不能四处乱讲!”
“师兄放心。”
“听说,是被宦官司徒礼给谋害的。”
“有这种可能,刘公和司徒礼不和的传闻早已是路人皆知的事实。”
“知道风陵口的战役吗,我军又大败了。”
“是刘老将军指挥的?”
丁瀚杰点点头,“表面看这是直接害死老帅的原因,当时,朝廷诛刘的命令已经下达,负责处斩刘大人的钦差到达风陵口时,刘将军还在假意苦撑,据司徒礼的呈报,是梅炎钊接替帅位后才扭转局势,挫败刘忠嗣的阴谋,使得恽门关免遭失陷。”
“师兄,什么叫假意苦撑?”
“就是做戏呗,和覃州兵演的双簧。”
“那刘老将军真的叛变了?”
“你说呢?”
丁瀚杰不满地盯师弟一眼,“本来是就地正法变成入京会审,这皇帝反倒是赚足了人心,毕竟是三朝元老,对大封国立过汗马功劳哪!”
“可最后还是要杀?”
“对,通敌卖国的死罪,皇帝也爱莫能助。”
“有证据吗?”
“铁证如山,有敌将黄锟的书信,神仙也难挽回了。”
“师兄,那你又为何叹气?”
“阴谋,”丁瀚杰一甩手,“定是阴谋,我敢拿命担保,刘忠嗣将军是被诬陷的……”
6
法场。
刘忠嗣满门五十六口,全部跪伏于地,秋风萧瑟,哭声震天。
围观的百姓人头攒动。
各种议论声不绝于耳。
“告诉你,朝廷里另有奸细,是他在诬陷刘公,这一家死得怨呀!”
“这话我信,刘大人一生为国,到头竟落得身首异处,公理何在哪?”
刘氏一族的哭声感染得百姓中亦是唏嘘不止。
就连监斩的官员都跟着掉了眼泪。
“其实,刘公一家有五十七口才对,听说,是他襁褓中的孙子昨夜被一阵风给刮跑了,谁也不晓得那婴儿被刮到了哪里!”
“那是老天开眼呀,但愿好人有好报!”
“好报个鸟,人都要死光了,还有啥好报。”
“我是说他老人家的孙子,我愿意折我三年的阳寿,换刘氏一门香火。”
“这还说得像句人话。”
人群中又有人说。
因为监斩官的仁慈,法场的纪律一片涣散。
那位官员怕现场失控,赶紧跑到刘忠嗣跟前问:
“刘公可有话留下?”
刘忠嗣平静地摇摇头。
“我父亲是冤死的!”
刘忠嗣的儿子刘守义却一昂头,义愤填膺地喊。
“畜牲,闭嘴!”
刘忠嗣大怒,瞪圆双目,刘守义才乖乖俯首。
“刘公,让大公子说,您不该死!”
这时,人群乱成一锅粥,法场四周传出雷鸣般的怒吼:
“刘公冤枉!刘公冤枉!刘公……”
一个货郎打扮的汉子,混在人流里,远远地朝法场的刘忠嗣瞟过一眼,默默地走开了。
没有人认出他,当然也没有人感到奇怪:
几乎全皇城的人都涌到街头观看刘忠嗣受刑,他,一个小小的司天台祭师官,谁又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