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好脾气的皇太子
1
封国国都鹤立。
皇城,东宫,青华殿。
詹事府詹事伍元恺立在太子身前,至少唠叨了有半个时辰。
性格颇是温和、敦厚的太子子归,尽管对这个喋喋不休的老头子早已感到厌烦,神情看上去仍是一片平和。
要说这伍元凯,任詹事前曾做过太子的启蒙师父,难怪太子会对他如此宽容?
此人虽无经天纬地的学问,却有张口若悬河的嘴巴,东宫之内,谁见了都会畏怯三分。
不惧别的,就惧他那条三寸不烂的大舌头!
久而久之,大家只要看到此人前来,远远地就会躲藏,唯恐避之不及。
惟有太子一人,总是能够做个规矩、老实的倾听者,听他把话从头至尾地讲下来。
伍元凯却不理会这些,他讲话又不是给其它人听的。
只要太子一人听,就足够了。
再看这个瘦如竹竿的老头,其实也挺悲哀,虽已年过花甲,在朝中却一直不受皇帝看重。
想要在致仕前有一番作为,还不得指望着太子这棵大树翻身!
刚才的一番长篇大论,正是想借近日朝中颇有争议的一件大事——“迁都”,劝导太子如何在封帝面前出色地展现自己,为早日监国打好基础。
提到这“迁都”一事,就要谈起始于数年前封国大将军梅炎钊提出的一项军事计划——
即从李氏豪强手中夺取的南部重镇覃州为中心着手建都,以图实现继续南侵、逐鹿天下的宏伟战略。
但是随着封帝日益消沉,以及朝廷保守势力的强烈反对,该计划始终未能成行。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迁都一事虽无盖棺定论,围绕“迁”与“留”展开漫长争论的两股势力却愈演愈烈,并最终形成旗帜鲜明的两个朋党集团——
一曰武党,以武官为首,牵头人为赵王梅炎钊;
一曰文党,以文官为首,牵头人为尚书左仆射叶鸿图。
几年来两党的争执一直僵持不下,最后连皇帝都懒得听了,索性下了一道谕旨,严禁文武官员在朝堂再议“迁都”一事。
奇怪的是,作为文官的伍元凯,加入的居然是武党——即力主迁都的一党,仔细想来,其原因不外乎两点:
一是覃州在地理条件上的确优于鹤立,如继续向南扩张,无疑是做都城的首选;
二是覃州乃“赵王”梅炎钊屯兵留守之地,伍元凯与梅炎钊有姻亲关系,背后的目的不言自明。
然而,即便皇帝颁了“禁谈令”,围绕“迁都”的明争暗斗却一刻不曾停止……
“于此敏感时刻,倘若太子能说动封帝迁都,若干年后,太子登基一统天下……”
正当伍元凯做着美丽的白日梦,讲得兴高采烈、唾沫四溅之际,忽听“嗵”地一声轻响——
原来,是太子支在书案上的胳膊肘忍不住一滑,打了个盹儿。
“殿下……”
伍元凯轻轻地唤一声。
“呀……”太子一惊道,“不好意思,先生,刚刚说哪儿了?”
“殿下,臣说,这可是您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伍元凯匆忙道。
“嗯,您讲得太好了,本王一概答应就是了。”
子归歉意地一笑。
“答应老臣可不行,太子殿下,您得跟圣上去说呀!”
伍元凯急得直搓手。
“好了先生,我记着便是,可父皇前日才服过柳真人新炼的丹药,需静养修身,今日却是去不得的。”
太子所说的柳真人,便是封国一手遮天的大国师柳少温。
“这……这……”
伍元凯支吾半天,却是一句话说不上来。
谁都晓得,打扰封帝“修仙”的后果是什么——
杀头?
不,太轻了。
如果不想被柳真人当炼丹的柴火烧,最好还是省心点!
柳少温何许人也?
用朝中诸位“死忠”的话说,便是来自天界之巅的一位上仙。
据说此君深谙“黄白之术”,曾在太上老君身边炼丹,此番下界,乃是专为点化世间有为的仁德之君长生成仙。
昏庸的封帝很快被此人所迷,服过柳仙人炼过的丹药后,果然是飘飘欲仙,仿若超脱于尘世。
那柳少温又为封帝敬献两名眉清目秀的“仙童”,名曰仙童,生得却是搔首弄姿,风情万种,尤其是那床帏之事……
直弄得封帝神魂颠倒,欲罢不能。
好不容易打发走“话唠”伍元凯,太子妃又来了。
2
太子妃又是何许人?
乃当朝户部尚书苏安邦之女苏若缇。
若说容貌,此女虽称不上沉鱼落雁、倾国倾城,却也是生得眉目如画、温柔可人,尤为难得是写一手好字,在朝中亦是传为佳话。
不过话说回来,此女子绝不是盏省油的灯!
太子子归出了青华殿,正待向崇文馆走去,不料正撞上头戴四屏凤冠、身穿一袭宝蓝紫貂冬衣,走得脚步匆匆的苏氏。
见了太子,苏若缇莞尔一笑,立刻挽了他的臂膀,娇嗔道:
“一别数日,殿下回宫,这是急着去看臣妾吗?”
太子展演一笑:“不去看若缇,还能有谁?”
苏若缇听他这一说,冷然变了面孔,幽幽道:“除了云奉仪,还能有谁?”
她口中所说的云奉仪,却是东宫新来的妃子云婉青。
没有人知悉这个位列末等的太子妾是什么来历,总之她是太子的生母颖妃娘娘(如今已升为贵妃)为自己的儿子选的,然而偏偏就是这个位居末等的妃子,却独受太子的钟情。
东宫除此二妃,尚有郑良娣,陈良媛,徐昭训等三妃,此四人中,因太子独宠云奉仪,苏若缇作为正宫的太子妃,自然会心生嫉恨。
看苏氏不悦,太子轻轻道:
“爱妃,是本王惹你生气了吗?”
苏若缇眼睛一红道:“臣妾不敢,太子喜欢谁是太子的自由,我一个妇道人家,倘若言多岂不是妄自菲薄!”
说罢垂下头,流下两行亮晶晶的清泪。
太子一慌神,赶忙去抚苏氏的俏脸,急得迭声道:
“不、不……不是这样,云奉仪是母后选中的人,即使本王含有微词,又怎好拂母后的一片心意!”
苏若缇猛地推开他的手。
“到底是母后的意旨,还是太子殿下的心意,谁心里没个谱儿!”
“怎么是本王的心意?”太子柔声道,“十年来,若缇与我甘苦与共,伉俪情深,这份情意,今生绝不会再有第二次的复制机会……又怎叫人不铭记心间!”
“是吗,亏太子还记得这些,臣妾以为殿下都忘了!”苏若缇幽怨地一叹。
“爱妃何出此言……”
太子顿了一顿,喃喃道:“若缇,难道本王对你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