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琦看向平南王熊淼:“王叔,我认为您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和这帮傻子纠缠,而是派兵下去,截住渝州粮曹,将抢夺百姓的粮草还回去。否则,你渝州府会不会爆发兵变我不知道,但是民变恐怕就指日可待了。”
熊淼哪里会不知道这其中的风险,叫来自己的两名心腹裨将,认真的嘱咐了一番后,将人给撒了出去。
陈琦颇为无奈的摇摇头,看向熊淼道:“王叔,我此次前来渝州府,共带来糙米七十万石。您先遣人将粮食验收一下,入库准备发放吧。至于粮价,让您渝州府的银曹和我丰都驿银曹去对接吧。”
熊淼点头,看了一眼还瘫在地上的渝州长史陆岩:“还不赶紧跟着秦大人下去做交接。若有一名士兵饿了肚子,本王剁了你。”
陆岩连滚带爬的起身,匆匆忙忙的向外走去。一旁看了整场戏的军曹一言不发,像是局外人一样。
熊淼懒得再理会他们,挥挥手,将军曹也给打发走了。
熊淼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陈琦,讪笑着说道:“真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若非殿下亲至,将事情如实相告;我险些酿下大错。”
陈琦摆手:“此事与王叔无关,这恐怕是您手下的一些人吃回扣吃习惯了,见今年的采购需要和丰都驿主司府直接联系,自然也就没有回扣可吃,所以就不怎么上心了。”
熊淼眉头微皱:“回扣?是什么东西?”
陈琦讪笑着摇摇头:“看来王叔对采买使这个职位的油水知道的太少了。”
“所谓的回扣,就是卖家从买家支付的购买款中,按照一定比例返给买家的钱。”
熊淼有些疑惑的看向陈琦:“卖家为什么要给买家钱?”
陈琦挠挠头:“我给王叔举个例子吧。”
“我现在就是个买家,我要买一把符合我要求的扇子。王叔您和秦伯手里都有一把符合要求的扇子。但是我只要一把,您要怎么做?”
熊淼想了想:“降价呗。”
陈琦点头:“那如果秦伯也降价呢?”
熊淼语气坚定的说道:“那就继续降,反正就是要比秦奕的低。”
陈琦点头:“那如果价格已经比扇子的成本还要低,卖出去就会赔钱了,怎么办?”
熊淼犹豫了,沉吟了片刻后开口道:“那就不卖了呗。”
陈琦笑着摇头:“不卖您手里拿着这么一把扇子,不能吃,不能喝,留着干嘛使呢?您的这个选择,属于三方共输,我作为买家没有买到顺手的扇子,您和秦伯属于卖家,没有将手中的扇子换成银子。这笔买卖就不成立,三方都没能满意,所以都是输家。”
熊淼彻底被陈琦给问沉默了。
陈琦微笑着继续说道:“咱们换一下角色,您是买家,卖扇子的。我和秦伯是卖家,卖扇子的。同样的剧情,我们再来一次。”
熊淼点头,认真的听着陈琦的话。
陈琦:“秦伯卖这把扇子的标价是一百两银子,而我的标价是一百一十两银子。王叔您买哪个?”
熊淼没有丝毫犹豫:“自然是买秦奕的扇子了。”
陈琦点头:“那如果我私下和王叔说,您要是买我的扇子,我明面上收您一百一十两,但是等到交易完成后,我再还您二十两银子。换句话说,您是按照九十两的价格买了一把扇子。王叔您买哪个?”
熊淼这次依然没有犹豫:“那自然是买殿下手里的那把扇子了。”
陈琦点头:“没错,这样一来,您和我之间的交易达成了,我们属于双赢,您得到了心仪的扇子,我得到了银子;只有秦伯一人手伤的世界达成了。”
“而我返还给您的那二十两银子,就是回扣。”
熊淼点头,旋即又疑惑的看向陈琦道:“可是这和买粮草有什么关系吗?”
陈琦点头:“自然是有关系的。而且采买使的油水也就在这回扣两个字中间。”
“咱们这一次还是举例子,王叔您是南王爷,是买家,而我和秦伯两个人是卖粮食的商贾,手里有您需要的军粮。”
“粮食这个东西我们都知道,如果没有一个好的贮存条件,很容易发霉变质。所以不管是我还是秦伯,都急需将手中的粮食脱手。而王叔您大量的采购,正好可以解决我和秦伯库存粮食过剩的问题。”
“同样的套路,我和秦伯都想将粮食卖给您,秦伯定价是一百文一石,而我的定价是一百一十文一石。王叔您买谁家的粮食?”
熊淼:“在不考虑粮食品质的前途下,我当然是选择价低的秦奕家的粮食了。”
陈琦点头:“同样的,那如果我说只要交易达成,我会以每石二十文的价格,给您回扣。您实际上只是用了九十文买了一石粮食。您会选择哪家?”
熊淼:“当然是殿下家了。”
陈琦突然坏笑着说道:“可是王叔您从来都不会自己去当采买使买粮食啊。那这返利的二十文去哪了?”
熊淼沉默了,约摸一刻钟后才缓缓开口道:“也就是说,我南王府是真金白银的按照一百一十文一石买的粮食,而那二十文的差价实际上是落到了采买使的手里,并没有真的让南王府得利?”
陈琦点头:“不仅如此。因为采买使在购买的过程中,收受了别人的贿赂,所以就不可能站在南王府的立场上去处理一些纠纷。比方说以陈年粮代替新收粮,将陈粮当成新粮卖给南王府充作军粮。按道理,采买使在监管粮食采买转运的过程中,见到以陈代新的情况,要及时的阻止,并且要求卖家更换新粮。”
“但是如果采买使收了回扣,王叔您觉得,采买使还有勇气要求卖家更换新粮吗?”
熊淼摇头:“自然是不会的。如果他真的要求了,万一卖家将回扣一事对外宣扬,那采买使就是贪墨军饷之罪,这可是夷三族的大罪。”
陈琦认真的点点头:“这就是了!”
“您南王府的采买使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四府一驿收购军粮,我就不信他们和当地的粮商能没有勾结?他们就能那么洁身自好的不被对方抓住把柄?”
“倘若他们请求南王府的采买使不要向丰都驿主司府采买粮食;又或者是以他们手中掌握这的采买使的把柄相要挟,要求采买使不许购买丰都驿主司府的粮食。您觉得,您手下的采买使会听话吗?”
熊淼长叹一声,无奈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