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琦轻咳一声,将沉思中的熊淼唤醒,微笑着拍了拍熊淼的肩膀。
“王叔要清楚,民为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纵观历史,任何不拿民心当回事儿的君王,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其实老百姓们要求的并不多,不是不能满足,或者说满足不了的。只是看执政者到底愿不愿意去为老百姓的民生花心思,动脑筋,身体力行的事情了。”
“我刚才之所以第一时间让您派人将粮曹叫回来,并且将征集到的粮草全都归还给百姓。就是因为渝州府的民生危机已经在一触即发的边缘了,经不起他们的折腾了。一旦渝州府的发生民变,王叔您能怎么做?”
“王叔不要忘了,您手下的安南军,绝大多数可都是渝州当地的娃娃。您能让这些娃娃们将刀枪对准他们的父母亲人吗?您能派遣这些父母的孩子,妻子的丈夫,孩子们的父亲去镇压他们吗?”
“不管能与不能,渝州府的民变都极有可能变成兵变。即便王叔您在军中威望极高,深受官兵爱戴。但是,面对兵变,恐怕您依然会无从下手吧。”
熊淼听到陈琦的话,都快惊呆了。他上了年纪后,便将渝州府的军务和政务都交给了手下的亲信打理。三年前南王世子熊英束发,便顺理成章的接管了渝州府的军务和政务。他也就彻底成了甩手掌柜,对于渝州府的事情彻底的不管不问了。
但是让熊淼没有想到的是,渝州府竟然已经到了如此生死存亡的边缘,简直就是对他这个南王爷的嘲讽。
熊淼有些紧张的看向陈琦:“殿下可有解决渝州府问题的办法?请殿下不吝赐教。”
陈琦拍了拍熊淼的肩膀:“王叔莫慌。给我点时间,我来想想办法。”
“我猜测熊焱燚应该也知道了渝州府的现状和问题,而且已经在给渝州府设绊子了。”
熊淼看向陈琦:“此话怎讲?”
陈琦将钢筋铁骨扇握在手中把玩着,缓缓开口道。
陈琦:“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渝州府现在的税收,基本上都来源于商税。那渝州府如果没有了商税,那三十万大军的粮饷,该怎么办呢?”
熊淼眼睛瞪得老大:“如果没有朝廷的拨款,就只能将税收平摊到百姓的头上……”
陈琦点头:“没错。”
“所以南楚选择了修建郢都城到御北关的官道。并且同意了中元帝国在丰都河上建桥的提议。”
熊淼有些疑惑的看向陈琦:“丰都河丰都驿段河面宽约三百丈,想要在丰都河上架桥谈何容易。那根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陈琦点头:“那如果南楚帝国压根就没想过要建桥呢?”
熊淼:“什么意思。”
陈琦微笑着坐回到主位上:“意思就是说,南楚也知道修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南楚从一开始,目的就很单纯,就是要打通御北关和郢都城之间的官道。”
熊淼:“那是他南楚的内政,关我渝州府何干?”
陈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王叔可能还不知道吧。渝州府的贸易量仅仅四月就已经降了近四成了。”
“在郢都城和御北关修建官道之前,渝州府占元楚贸易量总额的近七成,丰都驿占三成。而郢都城和御北关修建官道之后,渝州府占元楚贸易量的份额已经降到了五成,而丰都驿则是从三成涨到了五成。据我丰都驿主司府的预测,等到丰都驿和御北关的商路彻底打通后,丰都驿占元楚贸易量总额会超过八成,而渝州府所占的份额会跌倒一成左右。”
“等到那个时候,王叔您还觉得郢都城和御北关修建官道的事情不关您渝州府的事情吗?一个没有商税补充的渝州府,您觉得您能坚持多久呢?”
熊淼沉默了,真正意义上的沉默了。因为他发现,如果按照陈琦的话展开想,渝州府和三十万安南军的前路,几乎就是万丈深渊。而南楚则是可以在不费一兵一卒,便将三十万安南军和渝州府彻底摧毁。
如果中元帝国用国家税收来补贴安南军和南王府的话,那无疑就是给中元帝国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而且还是一个甩不掉的包袱。到时候,中元帝国别说发展了,就连维持现状恐怕都做不到。
而南楚则是可以通过联姻,获得他们急需的良种,从而逐渐的休养生息,恢复国力。等到南楚国力彻底恢复,南楚皇室有余力将南楚境内的异族势力全部收服;那南楚的屠刀就自然而然的会挥向北方的中元帝国了。哦!前提是那个时候中元帝国还存在着,没有被其他几个帝国给瓜分了。
熊淼满眼希冀的看向陈琦,眼中掩饰不住的慌乱。没错,这位纵横南境数十载的老王爷,真的,真的,真的慌了。
陈琦微笑着冲熊淼摆摆手:“王叔稍安勿躁。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南楚的谋划。将之拆解,并加以利用便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此番元楚联姻,不管是对于中元,还是对于南楚,都是一大利好消息。渝州府百姓过的太苦了,是该让他们修养生息。”
“至于南楚,他们不是喜欢玩儿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吗?那我们就和他们玩儿一玩儿,看看谁能笑道最后。”
“至于渝州府的政务,还请王叔给小侄一些时日,待小侄想想该如何解决。”
熊淼点头:“那就有劳殿下了。”
“嗯!”陈琦应下,长处一口气道:“南楚和亲使团,应该就在这几天抵达渝州府吧?”
“是的。”熊淼从袖筒中掏出一卷朱红色的卷轴,递给了陈琦:“这是南楚送来的,关于和亲使团的信息。”
陈琦接过卷轴,打开仔细观看。卷轴上最开始写着的是使团人员的名称和官秩,就连侍奉的丫鬟和小厮都做了附表,进行了登记;中间部分写着的是使团在南楚境内的行程和时间,最后写着的便是南楚公主的嫁妆。
可以说,南楚这一次是把戏做足了。
陈琦将卷轴放在桌案上,端起茶杯轻酌一口。
“王叔如何看待这一次的和亲?”
熊淼冷哼一声:“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