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琦绘声绘色的描述下,官学生们听到了一个黑暗,血腥,充满罪恶和污秽的丰都驿,丰都城。
那里没有规则,没有秩序,仿佛置身于丛林之中般,强者生存,弱者淘汰。杀戮随处可见,哀嚎声此起彼伏。就连官府,也被迫服从于那优胜劣汰的丛林法则之内。
对于这帮成长于皇家官学里的小白兔来说,丰都驿的危险,几乎可以说是让他们听到就觉得毛骨悚然了。至于经历,算了吧。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好死不如赖活着!’不管是书本上的,还是人们口口相传的;他们有很多的借口,可以不来丰都驿这个鬼地方,经历那些血腥又肮脏的事情。
等到陈琦讲完他的经历,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鸦雀无声了。没办法,他们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话能来形容陈琦,形容丰都驿的变化了。
陈琦放下茶杯,看向台下的众人:“丰都驿能有今天,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包括皇帝陛下和内阁五老。因为在他们眼中,治理丰都驿,是一件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得不偿失的买卖。”
“甚至包括将我派往丰都驿,他们最初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敲打我,让我听话,不要固执。”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我这位养尊处优的皇子,竟然毫不犹豫的就来到了丰都驿;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我这位孤立无援的主司大人,竟然在没有依靠外力的协助下,就将丰都驿的内乱给平定了。”
“如果真的如你们所说,柳相真的拿我作为案例,给你们讲课了。那只能说明,我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颠覆了皇帝陛下和内阁五老的认知。让他们真正的想要重新了解,我这个默默无闻的皇子殿下。”
朱方起身,冲着陈琦抱拳躬身,行了一个弟子礼:“殿下高义,请受在下一拜。”
官学生们纷纷起身,学着朱方的样子抱拳行礼。
陈琦摆摆手:“都免了。”
等到官学生们都坐下,陈琦起身看向众人:“我的话依旧有效,一旬之内。只要你们想回中元城,都可以去找秦伯登记;一旬之后,我会让主司府发放路费盘缠,并且派护卫军护送返京。”
“一旬之后,所有留在丰都驿的人,我都默认你自愿为丰都驿效力,并且将诸位编列入军籍。凡入军籍者,不得擅自脱离属地;违令者,以逃兵论处,诛三族。”
“诸位听明白了吗?”
在场的官学生们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扭头看向其他人。
陈琦眉头微蹙,对于众人的反应很是不满:“回答我,听明白了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陈琦的声音给震到了,坐直了身子高声喊道:“听明白了!”
陈琦点头:“好。”
“接下来的时间,我来给你们讲述一下,接下来我对你们的安排。”
陈琦坐回到蒲团上,语调平和的说道:“你们虽然出身皇家官学,也学了不少的百家学说。但是,在我这里,那些,都是没有用的。”
“我之所以选择你们培养入仕,原因其实很简单。”
“因为你们认识字,比那些平民百姓们强那么一点点。我培养你们,可以直接越过认字的那个环节,直接教你们政治理论和政治实践。”
“但是,你们要知道,你们自己也是有劣势的。”
“你们之前学过的那些政论和策论,很大程度上会局限你们的思维和眼界;让你们很难接受那些,与你们长期养成的政治理念不同,甚至是相悖的政治理念。”
“这种时候,如果你们坚持自己长期养成的政治理念,就会与丰都驿的整体政策方针相悖,无法融入到丰都驿的官场中;甚至是成为整个丰都驿官场上的毒瘤。”
“这就如同作画。那些没有形成自己的政治理念的平民百姓,如同是一张纯白的绢帛,我可以肆意的在上面画出我想要的图案。”
“而你们呢?你们就如同那已经被墨汁浸染过一部分的绢帛,我想要在你们这些绢帛上作画,需要花费的心力,时间,会多很多。”
“而且,我还有可能需要为了迁就你们的一些毛病,改变我作画的习惯;让我变得不再自我。”
陈琦轻叹一声:“所以,诸位,不管你们是去是留,都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不希望我这里费劲吧啦的培养了半天,结果你们如同那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瞎耽误我的功夫。”
朱方抱拳道:“请问殿下,您所说的不同的政治理念,包括些什么呢?可否举一个例子,让我们心里先有个数。”
陈琦点头:“当然可以。”
“我前两天看了你们写的,关于丰都驿政策的策论。其中,很多人都在策论中批评丰都驿主司府,说我丰都驿主司府重商轻农是重利轻义的表现。还说,我这样的重视商人的表现会伤到农民,会动摇国本。”
“我想请问一下,在策论中提到过这一条的,有哪些人。请你们举起手来。”
官学生们面面相觑,虽然说有些害怕陈琦会责难他们。但是,想到自己的策论还在主司府放着,撒那个谎着实没有任何意义。也就壮着胆子举起手来。
陈琦环视一圈,嗯,差不多有三分之二,都写了这一条。
陈琦摆手,示意众人将手放下。
陈琦:“那我就就来给自己辩驳辩驳,看看能否说服你们吧。”
官学生们冲着抱拳:“我等聆听教诲!”
陈琦点头:“首先,你们诸位可否告知我,是哪个选派的,哪位圣贤,在哪本典籍里,为士、农、工、商,做的分级呢?士农工商的高低贵贱之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官学生们面面相觑,显然是想从别人那里得到答案。然后,全场就那么诡异的安静了。
没错,没有人,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士农工商是怎么分出高低贵贱的,是谁给分出的高低贵贱,又是什么时候,根据什么分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