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陈琦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管他们是否承认,他们都是现有秩序下的既得利益者,陈琦提出的改革构想,其本质是要颠覆现有的行政体系,将朝廷从上至下进行一场深入且彻底的改革。
而这场改革无论成功与否,他们这些既得利益者和他们身后的家族,必然会受到极大的损失。让他们牺牲自己的利益,成就所谓的帝国中兴,这绝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想通的。
最先从沉默中反应过来的,是被陈琦当做典型,直接反问的温彦博。
温彦博浑浊的眼眸中,闪烁着不明的光芒:“殿下可知,革新朝政,改革法度,说起来简单。如果真的要做的话,对于朝廷,对于皇室来说,不亚于一场凤凰涅盘。那可是要经历九死一生的。”
陈琦微笑看向温彦博道:“所以呢?因为难,所以就不做了?”
“凡青史留名者,谁不需要经历一番磨难?凡有大成就者,谁不需要经历一番困苦?”
“怎么到了我们这里,就东怕狼西怕虎的,什么都不敢做了?”
户部尚书李宛轻叹一声道:“殿下可知,这变革并非一朝一夕便可完成的。在这个过程中,社会是会经历动荡的。”
“更有甚者,那些既得利益者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联合起来,招兵买马;不惜一切的和朝廷决一死战。”
“当然,我相信,以陛下的文才武略,以诸位皇子的天纵之才,以朝廷将领的勇猛彪悍,解决那些反叛,不过是迟早的事儿。可是,战争一旦爆发,老百姓是要受苦的,朝廷也必然会遭受重大的打击。”
“最关键的是,万一,在我们平叛的过程中,四大帝国出兵袭扰边境,甚至趁机分食我中元帝国。”
“到时候,就算是我们革新朝政成功,改革法度有效,失去的城池、土地、百姓,我们又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将其夺回呢?”
“所以,殿下,请三思啊!”
陈琦微笑着摇摇头:“李尚书言重了,我只是提出自己的意见,至于如何行事,如何抉择,不是我能决定的。”
“你刚才提出的问题,在我看来,根本都算不上问题。你们可以回想一下,历次改朝换代,那些世家望族,地方豪绅,何时站出来,亲自表达过他们的意见?就更别提亲自提刀上马,参与纷争了。”
“能够传承千百年的家族,都有着自己的一套处世标准,他们是既得利益者,但并不是一味地守成者。”
“七百年前,范武帝命宰相骆隐主持变法,骆隐第一刀就斩向了世家望族传承数百年的免刑制度。”
“当时,数百世家望族的代表在朝堂上向范武帝进谏,以所谓的祖宗礼法为名,请求范武帝终止变法。”
“范武帝根本没有理会,直接用一些莫须有的借口,将那数百世家望族的代表全部格杀。连尸体都不允许人收尸,暴尸法场数十日,尸臭味绵延数十里。”
“这个事情,到现在,都是范武帝身上最大的污点。那些世家望族这七百年来,可没少以此为由,疯狂的抹黑范武帝。”
“人们都说那是范武帝和世家望族反目成仇的一次交锋。可事实是什么呢?”
陈琦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道:“事实是,那被杀得数百人,没有一位是当时十大世家的嫡系子弟。”
“被杀的人中,绝大多数是世家望族收拢的所谓‘名士’,也就是他们的走狗。少数是小世家的子弟和地方豪绅的代表。”
“这些人的死活,碍着那些大世家什么事儿了?别说死几百个人了,就算再死几百个,几千个,对他们又能有什么影响呢?”
“相反,范武帝杀鸡儆猴,将那些个别有用心之辈,都给震慑的不敢废话了。骆隐则是可以放心大胆的推进变法,再也无人敢当出头鸟,阻拦变法进程。”
“骆隐变法,直接剥夺了世家望族九条特权,直接打击了世家望族染指朝政的企图,增加了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充盈了国库。”
“这才有了范武帝后期,三境用兵,开疆拓土的丰功伟绩。”
“整个变法的过程中,世家望族就像死了似的,连个屁都不敢嘣。至于大范亡国后,世家望族对范武帝进行的抹黑和污蔑……哼……不过就是一帮懦夫的无能狂怒罢了。”
“此后的数百年时间里,中原大地的王朝和帝国,又经历了数次变法改革。卫巍,术台,林泉,韩毅,这些人,在变法的过程中,都将刀挥向了世家望族和地方豪绅。”
“可是呢?不管这些变法最后是成是败。在变法的过程中,世家望族都像是被人封印了嘴巴似的,一言不发,乖巧的不像样。”
“由此可见,世家望族,地方豪绅,不过就是一帮欺软怕硬的人而已。”
“这些人,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
“世家望族之所以能有今天,就是诸位一点点的惯出来的。”
“我敢肯定,一旦朝廷决定变法改革,世家望族在初期一定会有所抵制。但是,如果他们发现朝廷变革之心已定,不是他们能阻止的时候,他们一定会缩回到他们的一亩三分地里去,将自己藏起来,不和朝廷发生直接冲突。”
工部尚书杨晔有些不解的开口道:“既然每次变法,都将刀挥向了世家望族,斩掉了世家望族的部分特权。那么几次变法下来,世家望族的特权应该都已经被斩尽杀绝了吧?”
“那世家望族又为什么还能一直延绵至今,似乎从未受过任何影响呢?”
听到杨晔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了片刻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杨晔见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不是我问的问题有点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