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州曹氏,中元帝国十大世家之一;先祖乃是法家圣子曹坤,被誉为法家亚圣,在整个大陆都备受推崇。
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曹坤名声大显,顺带着蓟州曹氏也被人们所推崇,门下学子门客有数千人,那些学有所成者,也都在各个帝国或者王国出仕为官。
曹不疑,出身蓟州曹氏,是曹氏当代族长的嫡次子。
曹不疑从小娇生惯养,极受父母宠溺;曹不疑虽然不像其他贵族子弟那般纨绔,但也算的上是不学无术了。
曹不疑特别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逛青楼,逗花鸟;他钟情于茶馆酒肆,听那些说书先生们滔滔不绝的说书。他尤其钟情于公案类的书,每一次听到精彩处都会毫不吝啬的给予说书先生重赏。
所以蓟州府的说书先生们也摸准这位爷的脉了,只要看到这位爷上街,不管说书先生之前说的是什么,立马改成公案书,说的绘声绘色的,恨不得直接真人演绎一番。没办法,他给的太多了,赚钱嘛,不寒碜。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曹不疑在听完书以后,还会特别中二的在家里模拟公堂问案、审案,府里的那些小厮和侍女们不得不陪着这位爷。
但是,假的终究是假的,永远都成不了真。渐渐的,曹不疑便不再安心于模拟公堂了,他整天像个街溜子似的,在蓟州府城内城外转悠,遇到有人发生争执,他就会出面帮人断案,替人说和。
你想吧,以曹家在蓟州府的势力和威望,他出面断案,说和,谁敢有意见啊?那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了。
不过好在这家伙真不拿钱当钱,每次帮人说和完,都会给双方几两银子,让对方吃点好的,喝点好的。人们得了钱财,也就懒得再去府衙告状,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好家伙,蓟州府刺史活生生被这位爷给架空了,门口的登闻鼓都快长蜘蛛网了。
怎么说呢……曹不疑这个人,你能说他单纯,说他蠢,说他有点中二,但是还真不能说他是个坏人。毕竟他从始至终没有想过要害什么人,反而是热心肠的想要帮助别人。
但是,千不该,万不该;曹不疑不该主动抢徽州府刺史的这个位置。
几年前,前任徽州府刺史卸任,徽州府刺史出缺。根据大元朝取仕的规矩,这一次徽州刺史的人选,轮到蓟州曹氏推选人员出任,朝廷只需要做登记即可。
因为世家门阀对于知识和人才的把控非常严格,这就导致了大元朝廷没有自己的取仕途径。而那些从平民中走出来的天才人物,在进入官场之后,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那些世家门阀同化,最终就应了那句老话‘外甥打灯笼,照旧(舅)’。
蓟州曹氏最初选中出任徽州府刺史的并不是曹不疑,而是分家的一个嫡子。那个嫡子才学和能力都很出色,人品也极为端正,是少有的天才人物。
但是,也不知道曹不疑从哪里听说了徽州府刺史出缺这件事了,曹不疑当时兴奋坏了。在他父母面前闹了小半个月,疯了心了,非要去做这个徽州府刺史。
曹不疑的父亲,曹氏现任族长没辙,只得同意了曹不疑的请求。曹父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个什么玩意儿,担心曹不疑胡来坏事。所以派了几个故旧门生跟着曹不疑一同赴任,美其名曰实践。
然后,徽州府的热闹就有的看了。
曹不疑自己也知道自己对于处理州务啥的一窍不通,所以干脆交给了跟他一同前来的那几个故旧门生管理。自己则是专职审案问案,干起了法曹的活儿,直接把法曹给挤的没事儿干了。
曹不疑审案,完全是按照说书先生那一套流程来的。
好家伙,看的人们是一愣一愣的。
起初人们还以为这些是这位新刺史的什么独特手段呢,每当曹不疑审案的时候,都会有大批的百姓来参观。这玩意儿比那耍猴好看多了。
曹不疑看着那乌泱泱来看他审案的老百姓,兴奋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他真的感觉到了说书先生口中‘青天大老爷’的牌面;那成就感挠挠的。
然后,曹不疑就在这种幻象中,渐渐的迷失了自己。
渐渐的,人们就发现不对了,因为这位曹大人审案太奇怪了。有些案件,根本不需要什么审理和审问,光凭直觉判断就能知道对错。可是这位曹大人做出的判决,直接将所有人的下巴给干脱臼了。
特别是在处理汪家和墨家案件的时候,曹不疑在完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仅仅凭借这汪家的几句胡搅蛮缠的狡辩,竟然判处墨家状告不成立,客观上害的墨玉险些家破人亡。
这下子徽州府的百姓们才发觉,公堂上的这位爷是真蠢,不是行为艺术。然后,口口相传之下,“曹狗头”、“曹狗官”之名就传遍了徽州府。
偏偏这位曹不疑刺史还是一个妥妥的宅男,一年都出不了府衙一次。府衙外发生的什么,他是一句话都听不见。还在那洋洋得意的做着他青天大老爷的美梦呢。
然而,今天,就在今天,陈琦的到来,直接将潮水给屏退了;终于让这位青天大老爷,这位cosplay达人终于知道了到底是谁在裸泳。
叶博仁和三大家家主往来信件和手札上,直接用笨蛋和蠢货来称呼曹不疑。字里行间充满了对于曹不疑的不屑和蔑视,曹不疑是有点中二,但是好赖话还是听得懂,看得懂的。
伴随着陈琦一层层的将这个原本不算特别复杂的案件解开,将那些显而易见的掩饰揭开。曹不疑也终于明白了,做官真的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联想起自己这三年来的所作所为,曹不疑知道,就算是蓟州曹氏宗家,就算是他的父亲,都有可能救不了他了。
曹不疑跪在陈琦面前,面色时而平静,时而慌乱,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整个人陷入了纠结之中。
陈琦没有理会曹不疑,看向堂下站着的其他人。
“尔等虽是徽州府属吏,听命于徽州府刺史。但是你们拿的也是朝廷的俸禄,坐的也是朝廷的官位。对上峰虚与委蛇,见上峰犯错,既不做提点,也不惊醒。”
“更有甚至竟然助纣为虐,狐假虎威的做一些伤天害理之事。简直是其心可诛,其身可灭。”
“诸位,本官此次恰巧路过徽州府,赶上了这场闹剧。如果本官没有遇上,你们准备哑巴到什么时候呢?”
陈琦看着低头垂手,一副任打任骂姿态的众位官员,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我同样给诸位两天的时间。诸位两天之内可以亲自前来,向我坦白你们这几年来做过的腌臜事,坦白之人,本官会酌情从轻处罚。”
“与此同时,本官这两天会开放铜匮奏事,收集所有关于各位的弹劾和诉状。两日后,我会和江南道处置使大人一同开匮问案,如果那个时候再被本官查出尔等的恶行。罪加三等。”
“还请诸位好自为之。”
陈琦说完,率先迈步走出公堂;秦奕紧随其后,跟在陈琦身后。二人来到府衙门外,陈琦看向府衙外站着的密密麻麻的人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诸位乡亲父老,本官奉皇命督查徽州府。从即日起,将开放铜匮奏事;诸位有任何冤屈和弹劾,皆可放入铜匮之中。两日后,本官将和江南道处置使一同开匮查案,一定还诸位父老一个朗朗乾坤。”
陈琦说完,双手抱拳,向着众人深施一礼。
徽州百姓听到陈琦的话,一个个激动地眼圈都红了,高呼着“皇上万岁”,簇拥着陈琦和秦奕向城中走去。
约摸一个时辰后,陈琦和秦奕终于在百姓们的簇拥下,来到了徽州府官驿;冲着百姓们千恩万谢后,二人这才走进馆驿之中。
“秦伯,将徽州府的事情用红隼告知太子哥哥,让他帮我要一份临时督查使的任命。”
“顺便让太子哥哥向父皇奏禀徽州府的事情,问一下父皇如何处置曹不疑和徽州府一众官员。”
秦奕抱拳领命,向驿丞要来笔墨纸砚,坐在一张桌子前还是写起来。
陈琦从怀中掏出一锭五两重的金元宝,丢给驿丞:“驿丞。这几天官驿就不要再让别人入住了。我包了。”
“你顺便去买或者去定做一个铜匣子,上面只开两寸宽的一条缝。将那铜匣子放在门口,派小厮看管好了。有人往铜匣子里塞东西不要拦住,只要铜匣子不丢就行。”
驿丞听完陈琦的话,作揖行礼后,回到案台处,招来小厮,安顿小厮们办事去了。
约摸一刻钟后,秦奕将写好的布条吹干,塞入小竹筒内;秦奕从怀中掏出一直小红隼,将竹筒绑在小红隼腿上,走出官驿门外,直接将红隼放飞了。
陈琦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秦奕,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秦伯,是不是又该补充红隼和信鸽了?这徽州府应该有千羽坊的人吧?”
秦奕点点头:“有的。傍晚时分,我就去找千羽坊的人再领几只。”
陈琦很秦奕来到一张八仙桌边坐下,秦奕给陈琦倒了一杯水。
陈琦端起水杯,看着水中倒影的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