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北逸在比武大会所言皆是虚假,他那般做只是将所有恶事揽到自己身上,只有他手持剑刃与寒梓瑜对立,所有人才会将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不要寒梓瑜同他烂到淤泥里,他要他做神君,做圣人,做天上皎皎明月,做清风甘泉,而不是同他这种烂人在一起被世人谩骂。
刘海声也不是他指使,只是那人得不到北逸就想毁了他,故而不择手段构陷师徒二人。
前几日,北逸亲手将刘海声送进了锁妖塔,让他区区凡人感受一下炼狱的滋味。
刘洁也与刘海声恩断义绝,一心跟随寒无愁。
而北逸带着寒梓瑜的尸身归隐山林,他为了让寒梓瑜的尸身不腐,日日割腕放血,滋养他的躯体。
除了每日放血的片刻,他几乎全活在幻境中,一遍遍重复着他与寒梓瑜的过往。
回忆着曾经在天兰海城相逢,回忆着他被寒梓瑜鞭惩,想起毒谷时师尊奋不顾身跳入湖中将他捞起。
寒梓瑜失忆后,只有九岁心智的他教自己甩鞭子。
想到师尊为了自己而施展通灵术,与自己苦痛共享。
想起那些年与师尊泡温泉品美食,师尊酒力不胜,两杯便醉。
想到万虚山,为救自己寒梓瑜屠杀数人被关禁闭。
他们一起去了北疆、情人谷、无妄海和天之涯,他曾经因为萧林刺伤了寒梓瑜甚至毁了他一身清白。
寒梓瑜,是本尊错了,你厌恶本尊也好,你不爱本尊也罢,我要你回来,只要你回来,要我做什么都行。
幻境中,北逸跪在寒梓瑜身前,拉着他的衣袖:“师尊,是我错了,求你看我一眼好不好?别离开我,不要走,求你别走好吗?是弟子错了。”
肃清守着昏睡数月的北逸,以妖力维系幻境。
北逸以离玄连接他与寒梓瑜的血脉,使自己的鲜血与寒梓瑜的血液交融,催动血液在寒梓瑜身体里流淌,以保证他尸身不腐,做完一切他彻底进入幻境。
这半年来,肃清无数次地呼唤幻境中的北逸,可他却不愿走出来。
肃清在四周布下结界,以防有人伤害幻境中的北逸。
有一日他醒来,握着天乾坤,生生挖出内元,想用寒梓瑜的内元结阵引来他的魂魄,可集了几日什么都没集到。
肃清发现他时,内元便在他体外,他昏迷倒地吐血不止。
肃清将内元重新融进他的心口,随后找来灵药为他疗伤。
谁知他醒来后立马放了两大碗血:“这血够用两个月的,记得每日傍晚将血洒在冰棺里,切勿忘记。”
他走了,拿着天乾坤去天涯海角寻找寒梓瑜的魂魄,半年后他失魂落魄地回来,守着寒梓瑜的尸身日夜不眠。
他散尽灵力为自己打造了一场美妙的梦境,梦里是他与寒梓瑜最美好的那几年,他没日没夜地活在梦魇中。
三年后,他苏醒,扯下连接二人血脉的离玄,一遍遍追问:“寒梓瑜你不要我了是吗?”
“你终究是丢下了我。”
“你不会死的,你到底去哪了。”
北逸抱着他的尸身躺在冰棺中,甚至要与他的尸身交合,扯下衣服吼着:“起来骂我抽我啊,你看看啊,本尊在羞辱你,在弄疼你,你睁开眼看着我!!”
未到最后一步,看着寒梓瑜毫无血色的脸,他立马拢起衣服,退下阵来,狂扇自己巴掌:“对不起师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碰你了师尊,你别生气,你快醒来行吗?”
他为寒梓瑜穿好衣物,趴在他身上,嗅着寒梓瑜身上淡淡荷叶香,泪眼朦胧:“你醒来同本尊讲两句话好不好。”
“今天的夜色很好看,你不是爱赏月吗?你不是答应我要一起去巴丽游玩吗,那里有你最爱吃的辣食。”
“梓瑜,本尊错了,是本尊错了,你醒来看看我好不好?”
肃清走来,他无奈地看向北逸:“仙尊他,他魂魄尽散,回不来了,也许会有几缕残魂去往冥界”
北逸走出冰棺看着远方,冬天都过去了,春季万物复苏:“我要去找他。”
“主人,您?”
“你我的血契已经解开,我们生命不再互通,我走后,把我和他葬在一处。”
肃清:“主人,或许还有办法能救回仙尊。”
北逸如抓到救命稻草:“什么办法?”
“去冥界,找冥王,他能将人的残魂补全。”
他费劲心思才从冥界逃离,如今却要重回冥界,而他也已没有回冥界的办法了。
“在濒死之际,点燃还魂草,还魂草会保留三魂在体内,冥界的使者会来抓魂,那时七魄可随使者回到冥界。可只有七日的时间。”肃清道。
“七日?”
“七日内,必须回来,否则魂飞魄散,再无生还的可能。”
在冥界时,他掌管的幽冥司是负责恶鬼凶灵看守之处,其余几王看管的有妖兽、有牲畜、有孩童等,可从未听说过有残魂的容身之地。
想来在冥界七日内要找到寒梓瑜的残魂是何等困难,若能找到冥王或许还有挽回的可能。
肃清:“还魂草在极寒之地,与星火花相融后才可发挥作用。”
星火花他倒是有一株,而还魂草,还要去一次北疆。
再次回来,他拖着病躯,手里紧紧攥着还魂草。
肃清无奈地看着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苦苦纠缠究竟何时是头。
……
入夜,他割腕放血自尽,血流入木桶中,随着血流得越来越多,北逸视线渐渐模糊起来,耳边的声音也愈来愈远。
肃清立马点燃还魂草放在他身前:“主人,不要回头,一直走一直走,我会守着你为你护法。”
北逸感觉自己快死了,浑身乏力,魂魄慢慢脱离躯体而去。
他听见铁链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有女子哭泣声,还有一些老人的悲叹。
他的灵魂不受控制地朝远处飞去。
“咦?这人不在名录上啊?”穿着一身黑衣看不清脸的使者道。
另一名白衣使者抢过名录,左翻右翻,他急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北逸。”
“北逸?”白衣使者又翻了几遍,“虽没你名字,既然已经死了,就跟上队伍。”
使者拿起铁链捆住北逸双手:“别想着跑。”
北逸看着前方几十人,有的满身是血,有的还剩半个头,有缺胳膊断腿的,还有未成形的婴儿,有的人肠子流了出来捂着肚子跟紧队伍。
“都跟上。”黑衣使者推搡着几只女鬼。
也不知这两位使者用了什么办法遮住了他们的眸子,他们不知去了何处,只听得一阵风声,还有海浪的声音。
有人害怕得痛哭。
“再哭把你丢海里。”使者道。
北逸心想:应该是穿越了人间隧道,来到了幽冥海,渡过幽冥海便到了冥界入口。
使者打了个哈欠:“日日收魂真是疲惫不堪。”
白衣使者:“哎,好好干吧,上次那名使者弄丢了一只鬼,听说他被丢进这海里了。”
黑衣使者浑身一抖:“还真是吓死鬼了。”
船只驶到岸边,两位使者带着几十人上了案,又穿过一条阴森小道,整条路上不是冒出邪灵就是发出诡异的声音。
一些人吓得大哭起来。
白衣使者:“都死了,你们也是鬼,有何怕的。”
几人想起自己已经死了也平静了下来。
来到冥界入口处,北逸的眼睛才能视物。
使者松开铁链:“都按要求排好队,被杀的站左边,杀过人的站右边,未成形的婴孩跟我走,不要乱站队也不要隐藏死因,否则后果自负。”
使者走了几步又回来:“不在名录上的那个人,拿着令牌,进入冥界去名录府补录。”
北逸接过令牌。
入口处的差役打着哈欠:“怎么死的?”
女子哭道:“被我男人打死的。”
差役将镜子放到她面前,果然呈现出她被丈夫打死的场面。
“嗯,拿着牌子去忘川排队。”
差役看了眼肠子流出来的男人:“怎么死的?”
“打猎被猛虎所杀。”
镜子果不其然呈现出他被杀的场景。
差役给了他一个牌子:“去忘川排队。”
北逸看着那号码牌,都到了十几万号,这得排到猴年马月。
差役:“怎么死的?”
北逸:“自尽。”
当差役把镜子放到他身上时,镜子果不其然呈现出他自尽的画面,画面还没呈现完,又闪现出一段冥界幽冥司的画面。
那差役打了个冷颤:“你前世没喝忘川水?”
北逸:“嗯。”
“进,拿着牌子去排队。”
差役:“杀了人的,不用去忘川排队,这是你们的专属号码,拿着它去幽冥司种彼岸花,何时种出花何时入轮回,”
北逸看着号码牌,十五万一千五百八,排个十年八年的也够呛能排到,忘川河的水并非想喝就能喝,需要孟婆堂的人炼化后才能饮用,孟婆堂的人做事懒散,一月能炼出一锅汤便不错了。
进了门,一阵嘈杂,处处响着贩卖的声音。
北逸疑惑,他在冥界时可没这般光景。
“哎呦,新来的,有钱吗,吃碗面?”一女子道。
北逸:“冥界何时这般繁华?”
“这你有所不知,孟婆堂的堂主逃了,这忘川水无人炼化,我们这些鬼魂也无法入轮回,便留在冥界做起了生意,自食其力嘛,其实也同人界无差,只是这里没有白日,只是有些人啊死状凄惨看着瘆人,习惯了就好了。”
北逸:“嗯。”
“看你相貌俊朗,不如留在我这店里做个杂役?”女子妩媚道。
北逸心想,现下他无处可去,留在这里呆上片刻也是好的:“可以,向你打听个人,这人认识吗?”
北逸用纸笔画下一个人像。
“这不是幽冥司的管家?”
“还在幽冥司?”
“哎呀,你有所不知啊,掌管幽冥司的九王本来种出了彼岸花可以入轮回了,谁知怎么掉入幽冥海里身死魂灭了,现在幽冥司也没人掌管,这管家倒是负责,在那里看守恶鬼凶灵,我劝你可不要去幽冥司,那里都是恶鬼凶灵,动动手指就把你魂魄撕碎吞掉。”
话没说完,北逸立马离去。
“诶,你这人怎么不讲信用啊,喂。”那女子在后面呼喊。
北逸穿过人流向幽冥司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