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算幸运 ，差一点就伤到眼睛！”
小伙子高高的瘦瘦的， 面庞清秀， 始终不说话 ，看上去垂头丧气。
她母亲站在旁边， 眼睛泛红， 应该哭过很多次了。
“怕疼吗？ 我要给你清理伤口， 需要打麻药吗？ ”
声音柔和 ，但是语调清清冷冷 ，小伙子抬头看了一眼程瑾 ，摇摇头。
当冰冰凉凉的消毒酒精碰到伤口时 ，小伙子呲着牙吸了口冷气。
他看了程瑾一眼， 表示抗议。
程瑾又耐心的问了一句，“ 需要打麻药吧！”
小伙子犹豫了一下，继续摇头 ，旁边妈妈的眼泪开始噼噼啪啪的往下落。
“忍着点， 我需要把里面的脏东西都清出来， 要不然伤口长好了 ，就会是一条黑线。”
小伙子点点头。
“今天晚上也是奇了怪了 ，撞断双腿的、烧伤的、撞破头的 ，都跟酒有关系， 也不知道酒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高兴喝酒 ，悲伤喝酒 ，恋爱、失恋还喝酒 ，成功喝酒 ，相逢喝酒 ，离别喝酒， 渴了喝啤的 ，累了喝白的， 讲小资情调喝红的， 无聊了 ，还能倒杯小酒打发时间！ 简直成了无所不能的神！”李倩护士为了缓解气氛大发感慨。
小伙子知道，护士口中那个撞破头的，说的应该就是他，很想反驳两句，女朋友跟最好的兄弟跑了， 自己正伤心呢， 可这件事太窝囊， 说不出口。
“老妹儿 ，你是不知道， 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没有酒 ，双方坐下来， 提不起兴趣， 好多话题打不开， 啥事办不成？酒量差 ，那都不敢请领导吃饭！”东北大哥还挺配合。
“你那是借酒壮胆 ，酒壮怂人胆！”李倩打趣。
谁知东北大哥还就应了，“对对对，就那么个意思，胆子不够大，脸皮不够厚，好多时候真得开不了口，得借酒壮壮！”
程瑾又看了一眼小伙子，眼睛里含着泪水，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又触动了哪根神经？
东北大哥继续狡辩，“ 咱们国家的酒文化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也不是一两个人带起来的， 那是老祖宗传承下来， 咱就得尊重！”
“三哥 ，你是挺尊重的 ，都躺病床上了 ，还不消停 ，酒文化不是咱们玩的那个 ，那是高雅的 ，文人墨客懂吧？ 品酒！ 小酌一杯 ，赋诗一首， 哪像你们呀！ 憨喝！”
哈哈哈， 大夫 ，护士谁手里也没闲着。
夜班漫长，但遇上两个奇葩事，听听八卦，再凑上几个风趣幽默的病号，一晚上很好过。
“这位兄弟 ，你是咋回事啊？ ”司机大哥开口问道。
“ 唉！ 大意失荆州 ，酒洒裤子上， 然后点根烟， 火星子溅到腿上 ，裤子着了！ 谁他妈有我寸呐！”
真的很寸 ，差一点就把那玩意儿烧坏了 ，现在想想， 背脊还直冒冷汗。
小伙子抬头看了一眼东北大哥 ，腿烧伤了 ，还这么开心 ，挺豁达的。
东北大哥有所察觉 ，自来熟的属性发挥到淋漓尽致，“小伙子，我一看你就知道是感情问题，借酒消愁，你看看你，一表人才，我不问就知道你是个文化人，大学生吧！有啥可愁的， 那跑了的就不是你的菜，即便以后过日子也吃不到一个碗里，要找就找一个心眼好的、会疼人的 ，很喜欢你的 ，那日子才过的美！”
东北大哥突然笑，继续说道，“我就有个好媳妇，长的漂亮又能干，关键是时时刻刻心里惦记着咱 ，我俩开心了 ，就整个小菜 ，喝杯小酒 ，聊聊未来 。不开心了 ，也喝杯小酒 ，吐槽一下 ，一块儿暗地里骂骂人，过过嘴瘾 ，啥事儿都过去了，这叫心灵相惜 ，步调一致，你说这样的日子有滋味不？ 出来好几天了， 说的我都有点想媳妇了！”
小伙子居然默默的点了头 ，心结应该打开了些。
“三哥， 瞧你那出息！”
“想媳妇咋了？想媳妇才叫有出息呢！”
话糙理不糙 ，是个疼媳妇的好男人 ，程瑾都不由得多看了东北大哥一眼。
双氧水、消毒酒精、碘伏 ，表皮层、真皮层、筋膜层 ，程瑾用小镊子掐着消毒棉球一层层的检查 ，将藏在里面的灰尘和小沙粒全部清除出来。
小伙子最初疼的都快要无法忍受了 ，后来听着大家调侃不知不觉就麻木了。
“大夫， 我儿子才 25 岁， 额头不能留疤， 能给找缝合技术最好的医生吗！”年轻人的母亲面露忧色。
齐安华走过来，拿起小伙子的双手，手背上有一条明显的伤疤，“你这个应该是小时候造成， 多少年了？疤痕还这么清晰！”
小伙子的母亲看了看，“应该是七八岁时， 去老家摘苹果 ，被树枝划伤的。”
“对呀！ 快 20 年了， 典型的疤痕体质， 额头上不留下痕迹， 是不可能的， 况且我们这里是急诊科 ，如果去整形外科， 可能会做的更漂亮些！”
“现在离整形外科明早上班还得八九个小时，伤口就这样凉着，会感染的，你考虑一下！”
妈妈有些犹豫 ，进退两难。
“缝就行 ，这一次是我自己没出息， 留个疤也好， 时时刻刻提醒我 ，就当给自己长教训 了！”
小伙子又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妈 ，对不起 ，是我想岔了， 让你担心了！”
“ 哎！ 想过来就好 ，想过来就好 ，妈妈没事 ，你从小就是妈妈的骄傲！ 以后还是！”
小伙子拉着妈妈的手安抚着。
“这咋还整的人想掉眼泪呢？ ”
东北大哥嘀咕了一句 ，小伙子的妈妈破涕为笑。
“我来缝吧！”程瑾看着这个儿子还算孝顺 ，想帮帮她们。
“李姐姐， 帮我准备小号的三角针和持针钳， 我用零号线！”
“零号线？ ”在急诊科 ，很少有大夫用零号线。
“没有吗？ ”
看看几人的表情 ，程瑾开始考虑是否要用别的线替代。
“有有有 ，就是我们这边从来没人用， 感觉很陌生！”
急诊的外伤缝合 ，大家都喜欢用比较结实的线 ，比如说一号线 ，四号线，七号线 ，因为可以完好的对抗皮肤张力和组织肿胀带来的潜在张力 ，美观是其次， 止血是首位。
小伙子的妈妈紧张的出声，“姑娘 ，你干了多久了？怎么没有胸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