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桂子没听懂中村健说的意思。
中村站直了魂体,神态无比郑重的又说了一遍,“我问你,同意和我成亲么?和我在一起?”
桂子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坏掉了,“你开什么玩笑…”
“不,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桂子。”
中村神色变的有些慌张。
桂子自嘲一笑,“你现在都敢调戏我了是不?”
中村态度无比认真,“我没开玩笑…”
桂子盯着中村健的眼睛看,原来他的眼睛也很漂亮,仿佛会说话。
唰的一下,桂子的脸红成了富士苹果。
两人沉默对立良久。
桂子羞红了的脸一点点恢复颜色,这才轻声道,“还是这么喜欢做梦呢,我出不了这劫狱…”
“会的,你的百鬼夜行就要练成了。”
“你知道我比你大多少么?我都够做你奶奶了…”
“可我这么些年就只见到一个十七八的桂子啊。”
桂子转回身,她的心跳的厉害,“别多想了,阴阳师不适合你,换个职业吧,我也不适合你,不要再和我开这种玩笑了…”
中村健鼓足了勇气,一把牵起桂子的手,“从我第一次进来这灵之劫狱,我就喜欢上你了,你不知道我那些年多么着急长大,多么期待每一年能够进来见你一面。直到我每一次进来,你容颜未变,而我却已渐渐老去,我怕再不同你说,你就练成了百鬼夜行,出了五行劫狱,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更怕再见你时,你依旧这般年轻美丽,我却变成了老朽。”
桂子其实是感动的,却还是摇头,“说不定我这辈子都出不去这五行劫狱…”
出劫狱一直是桂子努力修行的动力,哪怕玉藻前无数次的劝过她,当初不过是骗她的,实际上她自己又何尝不知,晴明桔梗印配上八咫镜,也只能让她肉身进入劫狱,这就是一个单向的传送,非靠人力可以改变,结界之中可是没有晴明桔梗印的。
听桂子话里有了松动的意思,中村神色放松些,内心强忍激动,“我有办法帮你出去!”
“什么?”桂子瞪大眼睛瞅着中村健。
“我说我有办法帮你出去!”中村语气笃定,“这几十年,我翻阅了无数典籍和先辈的手札,已经找到了令你出去的办法。”
桂子有些难以置信。
中村健虚幻的魂体在古街青石地面上画了一个五芒星图。
“我在劫狱内施展反向的五行桔梗印,你用八咫镜将你肉身传到外界。”
桂子表情暗淡,“那也不行的,在劫狱中传送,灵魂会被留下。”
中村又运转魂体的魂力,是阴阳师寻找契合式神的手段。
“那就让你的灵魂成为我的式神,我便可以将你的身体和魂魄都带离劫狱了。”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可你的力量不足以吸纳式神…”
桂子话没说完,美目震惊的看向中村,这是一股怎样的灵能,中村健如今展现的能力,即便是劫狱碑中的元婴级式神都足以容纳。
“你…你…”桂子惊讶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中村瞅着她笑,“我的式神位置,一直为你留着。想试试么?”
正这时,石碑上露出一个脑袋,玉藻前的声音传来,“别信他的,人类惯会骗人。”她声音有些慵懒,眼神却是瞪视着中村健,好像怪自己看走了眼,居然被当年那个小孩骗了过去。
中村直视着桂子,两双会说话的眼睛作着无声的交流,“想试试么?”
桂子从中村的眼中看出了无尽情义,她的小心脏又开始不争气的猛跳起来。
玉藻前脸色变了,“不许去,说好了留下来陪我的!”
桂子看了看石碑,看了看玉藻前,眼中有喜悦有歉意。
“不许去,我说不许你跟他走!”
玉藻前已经感觉到不对,周身灵气涌动,就要上前将两人拆散。
桂子与中村却是相视一笑,“那就试试。”
古街上的五芒星图亮起耀目光芒,照亮整条古街,整个灵之劫狱。
中村魂体魂力爆发,仿佛与桂子身体里的灵魂签订了某种契约。
玉藻前已经就要去到两人近前,“不要…不许…”
下一刻,中村健的魂体消失,桂子的身体也在五芒星图中渐渐淡去。
玉藻前只来得及将一股灵力拍向桂子,却是打到了空处,她看着重又变回昏暗的古街,恨恨的跺跺脚,“死丫头,就这么想离开么?”说着嘴角翘起,露出一抹笑,“刚刚我已在你身上留下魂印,别想这么轻易的摆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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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夏。
北海道的一个小渔村。
桂子挺着大肚子,在看自己的丈夫中村健晾晒渔网。
“后悔将我从劫狱中带出来么?你母亲说我是地狱的妖女,现在好像全日本的阴阳师都在寻找咱们呢,他们说要将我重新关进劫狱…”桂子一边轻抚西瓜般大的肚子,一边笑着说。
中村放下手中活计,去到桂子身旁,蹲下身子,将耳朵贴到桂子肚皮上听了听,“别怪我母亲,她不了解你,以后会好的…”
桂子的手放到贴在她肚皮上的中村头上,揉乱他的头发。“那你后悔将唯一的一次唤醒式神的机会给了我么?你以后可是做不成阴阳师了…”
中村抬头瞅瞅她,刮了她一下鼻子,“傻瓜,我已经是这世上最伟大的阴阳师了,哪怕晴明先祖拥有十二个式神也比不过我,因为我的式神是我的爱人…”
桂子露出幸福的笑,“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
“悠斗,就叫中村悠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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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十月,北海道发生了6.7级地震,振动使得海底滑坡,引发了5级海啸,浪涛掀起三十米高,几乎将海边渔村尽数淹没。
一座小山上的避难屋里。
桂子抱着襁褓怀中的悠斗,不舍的看向自己的丈夫。
中村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你们娘俩在屋里躲好,村子中还有不少人没能逃出来,我再回去看看。”
桂子看着怀里的孩子,又瞅向丈夫,“要不我去吧…”
她的话刚出口就被打断,“这种事怎么轮得到你们女人,相信我,没事的。”
说完,中村健就消失在了漫天的雨幕中。
两个小时过去,丈夫依旧未归,桂子焦急的抱着孩子在屋里来回踱步。
四个小时过去,屋外狂风肆虐暴雨如瀑。
桂子急得要哭出来,怀中的婴儿却是已经哭的累了,刚刚睡去。
同一时刻,在几里外的渔村,一座坍塌的三层建筑底下,无数的钢筋砖土压在中村健的身上,他已经奄奄一息,时张时阖的嘴里无声念叨着两个名字,“桂子…悠斗…”
避难屋中的桂子仿佛有所感应,心里没来由的一疼。
屋外,十几个身穿雨披的人,矗立在狂风暴雨之中。
当中一个中年人对一个矮个子说,“熏前辈,已经都准备好了,屋里就只妖女和孩子。”
矮个子的雨披很大,将她的身子严严实实的遮在里面,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告诉翔平,准备动手…”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要伤了孩子。”
桂子愈发的心神不宁,屋外的每一声雷鸣都仿佛轰进了她的心里。
她有不好的预感,预感自己的丈夫可能遭遇了不测。
“不能再等了。”
桂子最后瞅了眼襁褓中的孩子,将小婴儿放在了屋里的简易床上。
她要去救自己的丈夫,哪怕因为刚刚生产完体力还没恢复,哪怕已经许久没有再使过她的百鬼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