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面上带着丝笑意,淡淡问:“王世兄可有表字?”
大宋朝读书人一般都有表字,这个王博怀既然有功名,自然是有表字的。
他略带着些骄傲道:“在下字玉览。”
“玉览?”赵桓略作沉思。
“玉可用,不可览。”
“吾有一表字奉上,王世兄可自行斟酌。”
赵桓这话说的并不礼貌。
对于读书人来说,已有表字,仍要奉上一个,其实和长辈教训晚辈一个道理,甚至带有背叛师门之意。
但赵桓说这话的时候,隐隐有一种莫名的...贵气!
王博怀听到后竟然不以为然,就像是小时候见到蒙师长辈一般。
他谦虚道:“公子请说出,若是合适,吾将细细考究!”
“祁连山产玉,不若叫琦玉?”
王博怀寻思片刻后,竟然觉得十分合意。
不过,表字岂是轻易能改的?
王博怀沉思。
眼前此人的气度和风范,绝不是一般人。
他王博怀交游甚广,生意也不小,自认为阅人无数,竟然会生出膜拜的感觉。
此人自汴京而来,极有可能是大宋的高官。
西夏经此大乱,没有个数年难以恢复,大宋很有可能趁虚而入,收复西夏。
听说在山西,大宋正在和金国大战。
战况竟然不相上下,金军损失颇大。
大宋的战力竟然变得强悍如斯,收复西夏,应该不难吧?
王博怀虽然自诩为读书人,骨子里实际上还是个商人、工坊主,还带着些大地主的习性。
他盘算一番后,下定决心,拱手道:
“这位公子,琦玉二字,甚合我意。”
“既然公子抬爱,自今日起,吾便改字为琦玉!”
他唯恐诚意不够,又接着说:
“既然公子赐字,吾当以为师!”
赵桓不由吃惊。
这个家伙,不简单啊!
不知不觉,就给朕挖了个大坑。
不过,也怪不得别人。
对于读书人来说,赐予表字,一般是蒙师才有的资格。
如果赐予表字,又不拜师,对双方来说,都会沦为读书人的笑柄。
赵桓面上呵呵一笑:“琦玉有此心意,吾心甚慰!”
大宋马上就要开科,未来一个月内,赵桓会有一大堆的天子门生。
但他实在没想到,大宋的天子门生尚未出炉,自己竟然在几千外的西夏,收下个天子门生。
王博怀见赵桓应下,便恭敬道:
“恩师,我这就唤人准备拜师礼?”
赵桓摆摆手:“琦玉,兵荒马乱之际,不用过多讲究繁文缛节。”
但王博怀却是死活不愿意。
赵桓无奈,只得要求他一切从简。
一处大厅内,赵桓端坐主位。
王博怀上前敬茶,又郑重三拜,口中大呼拜见恩师。
接着奉上一应物品…
十多个夫子在一旁静静观礼。
穆桂英和梁红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情绪复杂无比。
她们看着王博怀,觉得这家伙绝对不是个读书人,太奸猾了。
不,也不能说他太奸猾,而是官家太厉害。
你看,就是在偏远的蛮夷之地,官家随便散发出一丝丝皇气,便既收小弟,又有门生。
而梁红玉,则是多出些异样的心思。
一路上,她多多少少知道些黄蓉和穆桂英成为妃子的过往。
这一次征伐西夏,官家谁都没带,就带上她,岂不是在暗示?
梁红玉的心里,此时竟然生出不少火热。
拜师礼完成,观礼之人皆已离开,王博怀恭敬道:
“恩师,学生早已安排整备酒宴,还请恩师赴宴,并考校学生功课!”
考校功课之类的,赵桓打死也不会去做。
他摆摆手:
“琦玉啊,贺家家主早已经准备好酒宴,距离此地并不远,不若和为师一道赴宴?”
贺家家主?
王博怀一愣。
相对于王家来说,贺家在西夏可谓庞然大物。
贺家竟然也和恩师接上头了?
贺家家主贺天戈,可不是一般的人精。
连贺天戈都在和大宋联络,看来西夏真的要变天了。
翻手之间,大国倾覆,恩师这来历,定然不凡。
想到这里,王博怀更加佩服自己的英明决断。
他连忙回道:
“能和恩师一道赴宴,是学生的荣幸。学生这就为恩师安排马车,一同前去。”
“琦玉也不用备车,兵荒马乱的,十分扎眼,路程并不远,我们这就走路过去吧。”
王博怀还想说什么,赵桓已经迈步走出大厅。
话说赵桓他们之前离开贺家时,贺天戈独自静坐茶室中。
贺天戈感觉到非常危险。
不单是自己,几百条贺家主宗族人的人命、数万条底下帮工的性命,都在自己一念之间。
那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此刻正扭动身子,嘴巴呜呜的想说着什么。
但贺天戈绝对不敢拿走这人嘴巴里的破布。
甚至,因为害怕自己忍不住拿走,他连动都不敢轻易动一下。
因为他知道一旦拿开破布,很有可能就是贺家滑入地狱的开端。
但是不拿开破布,贺家就安全吗?
只怕未必,说不定还会更危险。
到时候,不单是主宗的几百条人命,怕是西夏境内的十几支分宗余脉,都要被铲除干净。
想到这里,贺天戈不由埋怨起那位公子。
这不就是把一个马上要炸开的火球,放在自己的家里吗?
这可西夏的皇帝啊。
下一刻,贺天戈突然大惊。
随便就把西夏皇帝扔在自己这样一个商人的家里,这等魄力,是一般人所能有的吗?
难道,那位公子不仅仅是自己猜测的大宋高官?
而是....
贺天戈冷冷打了颤。
自己猜测如果准确的话,刚才拉着人家拜把子,可不就弥天大罪?
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在大宋犯了弥天大罪?
要不,咱放了西夏皇帝?
说不定皇帝陛下挂念自己的救命之恩,顺口就封个异姓王。
异姓王啊!那可是多少人梦寐求之的无上荣光啊。
而现在,竟然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哈哈哈!
贺天戈恨不得放声大笑。
他此时再看嵬名乾顺,似乎就像是在看一座永远挖不尽的金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