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高若溪,横竖睡不着。
她准备去客厅给自己倒杯温水来,却发现母亲也没睡。
母女俩相顾无言。
高若溪其实想问,母亲是否为父亲的死感觉到哀痛,今后又有什么打算。
龙国人一般是内敛的矜持的,许多话都是很难说出口的。
良久,高夫人才口:“要不然我给你温一杯热牛奶吧?”
她们母女俩不是那种矜贵的人,这么晚打扰家中的保姆也不好,能自己做的事儿便自己做了。
母亲给女儿亲手热一杯牛奶,本来就是力所能及的温馨事儿。
高若溪也心疼母亲,回:“不了,喝完了牛奶还要刷牙,我懒。”
高夫人笑了笑,听到女儿说这样孩子气的话跟她撒娇,她的笑容是这几天内最好看的。
高夫人问她:“怎么睡不着?”
“我……我在想表哥的那个孩子。”
高夫人听她继续说。
“希望他不要像表哥一样,一辈子尝过了那么多的病痛,还要担负那么重的责任。”
高夫人问:“你希望他能出生吗?”
“当然!”
高若溪诚恳地回答:“我去见过孩子的妈妈了,她也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抚养这个孩子了。”
高夫人嘴角挂着浅浅的笑,让人看不出她的真心。
比起天真无邪的高若溪,高夫人城府肯定比她看起来就寡淡的样子看起来深。
对此,她只浅浅回答了一句:“嗯。”
高若溪又道:“哎,他还没出生,肩上就一堆担子了。”
高夫人此刻的笑容像是自嘲。
其实高若溪还没察觉到,她也是,高夫人自己也是。
每个人生来都担负着责任,有些人只是生存的责任,家庭的责任。
而他们则是家族的责任,不然高夫人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男人,了了一生。
高夫人问:“你不想他背吗?”
高若溪肩上从没有过这样的重量,她童年很快乐,父母并非神仙眷侣,也是联姻模板了,两人相敬如宾。
走出象牙塔后,她也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儿。
“身为姑姑,我还是希望他能快乐一生吧。”
高夫人说:“可是他不背就会死的哦。”
高若溪没想到恬静的母亲嘴里说出这样犀利的言辞,她歪头问:“啊?”
高夫人说:“他的存在对于那些觊觎高家的人就是威胁,如果他不能强壮起来,迟早会被人当成眼中钉除掉的。”
可能,她说不止是那个孩子,也是高若溪。
高夫人突然站了起来,她披在肩上羊毛围巾松松垮垮,她就这样张开手拥抱了自己的女儿。
“乖孩子,不过我会保护你的。”
可高若溪没有回答,她思考起了高夫人刚才的问题来。
无论她想不想争抢,那些人都会想要除掉她。
高夫人看着自己正慢慢长出枝丫的女儿。
她并不觉得眼下困局对女儿来说是灾难,所以她抬手在高若溪的头顶揉了一把。
“当然,你可以先自己试试。”
高若溪纠结着,回答了一个:“嗯。”
次日。
高若溪联系了陆子野。
“陆先生我能问你三个问题吗?”
陆子野声音黏糊:“什么?”
现在才六点钟。
陆子野忙碌了一夜,才刚刚睡了一会儿。
你们富家千金起那么早干嘛?
这样还要过自律人生?
殊不知,对面的小姑娘也和自己一样几乎一夜没睡。
看时间差不多了,她也按捺不住了,才拨通了陆子野的电话。
“你问吧。”
“那个孩子,真是我的表哥的对吧?”
陆子野轻笑了一声回答:“没错,再过几个月你可以去做一次羊水检测,那个时候就可以查dNA了。”
高若溪又问:“陆先生,你很需要高家的产业吗?”
陆子野其实也没有伪装。
如果真要走替高一舟照顾遗腹子的好兄弟路线,陆子野本可以加深自己的戏路的。
可是他没有。
他现在表现得也是,替高一舟照顾这个遗孤,拿下高家的产业。
他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所以高若溪也不会天真的误会他和高一舟是多好的兄弟。
再说了,他和高一舟先前的摩擦,虽然知道内情的高家亲信在方素的手笔下死的,失踪的不少。
也并非完全把这段过去完全消除了。
细打听下来,也会知道,陆子野和高一舟的关系并不好。
陆子野回答:“其实我不需要。”
高若溪本就觉得,陆子野怎么样回答她都不意外。
他是陆家的小少爷,其实本就不缺钱。
钱再多也会让人觉得乏味,可能他只是觉得更多的钱财充满了挑战性?
陆子野说出了原因:“我只是觉得,与其把这种东西落入那群混蛋的手里,还不如我自己攥着。”
高若溪很意外。
但是她也对这个回答产生了共鸣。
她对掌管高家企业没有兴趣,但是她也知道,余下的人中最有可能的是廖志。
她不喜欢那个中年男人。
与其让给他,还不如自己攥着。
高若溪笑了起来。
高若溪最后问:“陆先生你会对高家的企业怎么样?”
怕陆子野不明白自己的意图,她补充道:“我是说,陆先生您有自己的企业吗?你会让高家的企业去帮助您自己吗?您会不喜欢高家吗?会改名字,变成你陆子野的企业吗?还是……”
小姑娘显然没有什么对话的经验。
陆子野反问她:“你希望我怎么做?”
高若溪原本想回答,她其实希望一切如常的。
就像是父亲和表哥没有离开那样……
但是她突然察觉到,那是她自己的任性。
万一陆子野智谋超过高一舟呢?
高家虽然跻身四大家族,但是企业内部也并非完美无缺毫无弊病的。
话到嘴边,高若溪突然改了口。
“我希望一切越来越好。”
陆子野说:“那就按你说的做。”
“那、那我可以帮你吗?”
高若溪自荐:“我觉得!我可以帮助到你的!”
陆子野极其绅士地回答:“我以为,这种话是我来先说的,毕竟女孩子应该被邀请加入游戏。”
他的话在高若溪的眼中,洒脱又有趣味。
他并没有把当下发生的一切视为一场权钱的斗争,于他是游戏。
而且他把自己叫作“女孩子”!
高若溪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