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野吹着琅岳山后山的冷风，倒是舒坦。
陆子野自力量恢复体温也愈来愈高，和林书颜牵手时，林书颜总是被他攥出手汗来。
若是拿把体温计来测一测陆子野的体温，他平日里的温度大概也和普通人发烧一样。
林书颜天生体凉，被陆子野捂着正好。
如此一来陆子野也舒坦。
陆子野伸手摸着蓝白色的月光，它似乎很凉。
陆子野伸手抓住的也只有夜晚的凉风，也没有真正的月光到陆子野手中来。
那条翠蛇没让陆子野等多久。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草丛里传来。
声音比它来的时候声音大多了，大概是拖了一个不小的物件来。
很快它带来的东西就展露在了陆子野的面前。
陆子野不由得高呼了一声：“我去！”
这小东西倒是不怕费事儿，竟然拽了一条别人家里晒得腊肉来。
“……不是你到底从哪儿拖来的？”
若是从竹林村那边拖过来的还好，若是普通农户家里，这么一大块腊肉，对于普通农户来说，应当相当于几个月的食材了。
陆子野想想还是有些不忍。
他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陆子野想了想，还是过几天给宫叔写个条子，让他去付款吧。
那腊肉模样不太好看，但实际上切开外面的焦黑，里面可是像是宝石一样红白交错的漂亮肉质。
陆子野看着都有些咽口水了。
陆子野又往丛林深处走了走，挖开了一个无烟火坑来。
火这东西，陆子野本身就是个火种，让他来点火岂不是易如反掌。
生火陆子野把腊肉外面那层烧成了黑炭，然后拨开。
里面的腊肉被火烧得滋滋冒油正是可口的时候。
陆子野填进嘴巴里，一口腊肉一口馒头，还真是让他饱餐了一顿。
陆子野掰了一条来，递给了翠蛇。
“你要吗？”
它张开嘴。
蛇的上颚下颚可以完全分开，所以它们可以吞下比自己体型大数倍的东西来，所以陆子野手上这块肉完全不够看的。
它轻松吞下，可能是味道咸了。
那蛇吃了之后不停地开始吐信子，还摇头晃脑的。
陆子野看得哈哈大笑。
这么折腾了一通，天色都快亮了。
陆子野把剩下的肉交给了翠蛇，还说：“藏起来。”
陆子野拍拍手熄灭了火堆。
他轻手轻脚地回到了房间里去最后躺了几个小时。
天亮的时候隔壁床铺的兄弟，吸溜了一下口水。
“我梦见我吃了烤肉……”
“不对！”
他一边擦自己流到枕头上口水，一边大声道：“这屋子里怎么一股烤肉味儿！”
陆子野暗叹，糟糕了。
他昨天做了那么多事儿，却忘记了最重要的除去自己身上的味道来。
陆子野赶快下床然后走出了屋子。
裴三川很快凑了过来。
“终于可以吃饭了，陆少爷你饿吗……？”
“咦？”
他突然靠近，然后在陆子野的身上闻个不停。
“是你！”
陆子野快步走了。
希望他走这么快带起的风能够吹散他身上的烤肉味儿来。
“他们说有人吃烤肉了，屋子里一股烤肉味儿，原来是你……”
“原来你不止藏了馒头，还有肉！”
裴三川那双眼珠子都快馋得瞪出来了。
陆子野无奈说道：“不是……是腊肉。”
裴三川吸溜了一口口水来。
“真的假的？你哪儿来的腊肉？”
“这……保密。”
不知道谁藏了烤肉这事儿就这么传开了。
那馒头白粥的早饭在大家的眼中看着怎么就那么寡淡了呢。
在这里的大家来的年岁也不短了，这味道还没有被忘记。
“我就记得我老家有个便宜的烧烤，那老板烤得那叫一个地道！”
这么一来，大家的“凡心”也被勾起来了。
陆子野突然明白了，这山上日子清苦也是为了让大家少想念家乡。
但是所谓物极必反。
“……哎，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
“你小子可是没考上警校来的，不是说要学好了惩恶扬善吗？”
“你现在有武功大成吗？”
“好嘛，我就是口嗨一下，我的理想还是没变的。”
陆子野多看了一眼。
倒是赞肯了刚才那小子的话来。
这理想不错。
不过陆子野想起来了昨天打听消息那小子，用自制的酸梅跟巡逻弟子换了优待来，陆子野觉得自己那条腊肉要好好用。
可能是昨天晚上吃多了，早饭陆子野只吃了半个馒头。
那巡逻弟子还呵斥了一声。
“长得瘦吃得少，一会儿晕倒了可别赖在我们身上。”
“谢师兄关心，我还没习惯吃早饭……”
他蹙眉：“刚上山的啊？那尽快改掉！”
陆子野笑着应道：“谢师兄提醒。”
中午那顿饭陆子野吃得仍旧是很少。
早晨都关心过了，中午陆子野仍旧是被特别关心了一下。
不过这次的关系只有两个字。
“矫情。”
这以为陆子野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少爷呢。
陆子野晚上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巡逻弟子拿着他那木剑在裴三川旁边的位置敲了敲。
“这小子人呢？”
裴三川明明是看到陆子野揣着偷带进来的馒头去了林野里。
知道他去独自享用大餐了。
裴三川知道这福气没自己的那份，只哀求了陆子野一声。
“陆少爷，给我留一点……一点就行。”
陆子野大方点头了。
此刻裴三川只能装傻了。
“不知道啊，可能累到了直接去休息了吧。”
嘀咕了一下就知道陆子野肯定有鬼！
这没有鬼就怪了！
那巡逻弟子离开了食堂去找人了。
一开始他担心的还是陆子野是否进入了山洞内部。
但是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山林里面燃起来的篝火。
他竟然突然放心了。
琅岳山上并无什么可吃的野兽。
三位师父也知道山下的规矩是不允许随意狩猎保护动物，偏偏这山上没什么不在保护内的。
普通的野兔什么的鲜少出现。
若是杀了其他的动物，那师父也是要罚的。
巡逻弟子带着怒气走了过去。
怪不得这小子神秘兮兮白天不吃正经饭，原来是找到了零食自己偷摸在吃！
不知道他撞到了什么运气，琅岳山上鲜少现身的动物们竟然被他猎到了。
陆子野其实是故意的。
这次他没有挖无烟火坑来，故意让火飘到了上方去，让别人能看到。
陆子野拿着半块腊肉在那儿烧着。
还没靠近就已经香气惊人了。
连本来指责来的师兄也怔住了。
“腊肉！？”
他的口水快要能洗脚了。
“这、这……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他吃惊地问道。
还以为这位原本就在受罚了现在又错上加错。
“不是……”
他甚至以为自己是花了眼睛了。
腊肉又不会跑。
山上根本没有足够的盐巴给他们腌制腊肉。
这……这到底哪儿来的！?
陆子野装出个懵懂无知的样子。
“我……我也是凑巧捡到的。”
“怎么可能？！难道这腊肉会跑？该不会这东西是你偷偷带进山里来的？”
“当然不是，进山的搜身还挺严格的。”
陆子野看男人被一群老爷们上下其手，还是挺让人印象深刻的。
师兄说话期间已经凑到了陆子野的面前来。
陆子野把烧了一半的腊肉死死地抱在怀里。
他盯着的当然不是陆子野而是他怀里的腊肉。
“你这东西到底是哪儿来的？”
陆子野说道：“可能是什么野兽拖上来，大概是下面农家里的……”
“……”
“可恶！这狗屎运怎么轮不到我！”
他喝道，模样是非常嫉妒的。
“一块！”
他对着陆子野伸出了手指，哀求：“就一块！给我尝一块！”
“这味道我是几年都没尝过了……”
他恨不得钻进陆子野的怀里嗅嗅这味道了。
陆子野见人上钩了也就不磨叽了。
“师兄我是否能给你打听个人……”
“你说吧。”
他现在是食欲上头，已经顾不得和陆子野做拉扯了。
“您来琅岳山多久了？您知道绿蟒吗？”
他的眉头皱了一下，竟然收了一点食欲来。
“你不是刚上山的人吗？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她在山下还活着？”
“是……她在山下。”
陆子野立刻动起手来，把腊肉那层外壳烧得焦黑烧去外面那层有脏污霉菌的。
看陆子野在处理，师兄也在绞尽脑汁回答他的问题来。
“当年……那绿蟒害人的时候我没亲眼看到，但是她是犯了大忌讳的，师兄当天就把她关到那里面去了。”
“所以她不是一开始就被赶下山的？”陆子野追问道。
“她是自己跑的。”
“她能使唤的动这山里的蛇，那蛇给她挖了个大坑，她便跑了。”
陆子野扒开享用内里的咸肉来，也递给了师兄一块来。
师兄塞进嘴巴里的时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当然他也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了。
“呜呜呜真好吃……”
“这么久了，我都快忘记盐巴是什么味道了。”
“我还能……”
陆子野留下了手臂长的一大块来，剩下的还是让翠蛇带走去藏了起来。
陆子野又烧制了起来。
“你先说，说完了再给你。”
师兄似乎意识到了，陆子野知道更多给他的也更多。
所以他从头说起。
“我呢一开始也不是在这儿看守你们这些受罚弟子的。”
陆子野还以为这里的人都是轮值。
可能是受师父器重的一些大弟子才可以做的活，陆子野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们是常驻。
“说实话，我觉得这活儿在前面修行的弟子面前算是有些下面子的……”
“不过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那是深得大师父器重！”
这小子还挺自豪，只是陆子野听着莫名觉得有股味儿。
陆子野原本想要打断他。
因为陆子野并不关心他个人的事儿。
若是陆子野不客气，可能就要问一句，谁在乎你啦？
但是看到了他这奇怪的态度，陆子野突然感兴趣起来了。
“继续。”
陆子野又撕了块肉给他，还配上了他带来的馒头。
这馒头夹肉就成了肉夹馍，一口下去香得嘞。
“呜呜呜！太好吃了！”他边哭边嚼起来。
“上山没多久，师父就说当时他是看茬了，其实我也不是那么适合修行……便让我自己决定是否要下山。”
“现在你上山的孩子……是不是都是富公子了？”
他突然问道。
陆子野点头称：“是。”
进山门的时候会问一下门户，陆子野当时回答的是海市白家的人。
当时也只是随口一问也没做登记。
陆子野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那也是筛查。
而且知道琅岳山的人都是龙国各家大户。
他总觉得味道不对。
“哎，我们那时候都是吃不上饭的人家把孩子丢上来。”
修行的人的确看起来比样貌上年轻许多。
陆子野多问了一嘴：“你多大？”
“我都三十七了。”对方回答。
那的确是有些年岁了。
“但是师父让我走，其实我还没学到什么，下山还是找不到体面活来做，回家里也是和兄弟姊妹挨饿，但是上山师父就收了我一个看起来高大健壮的……”
陆子野眯起眼睛问道：“然后师父说，你留下来可以，但是你只能来这里当守门弟子？”
“咦？你怎么知道？”
“然后没多久师父来夸你，你做的不错，如果你嘴巴严实一点，自己看到的一切都不要说出去就最好啦。”
“……不是，你说得好像是你在现场似的？”
陆子野想了想，这套说词可能对于他们这种老东西来说的确稀罕，但是对于现在找个工作随便抓个公司老板就会给你画饼。
先打压你，不干就开除，给你分配个薪资低但是又辛苦的工作来，再夸夸你，你能做好这份工作。
这不是老板们降薪调职一贯爱用的说辞嘛。
对方抓起了头发。
“你难道会读心术？你会偷看我的记忆？”
陆子野倒是也没点破。
他是来发现真相的，并不是来破坏琅岳山的秩序的。
“不是……只是见过类似的场面罢了。”
“……怪了，你这人还挺厉害的。”
陆子野继续追问：“那你从那以后就在这里了？”
“是的……是我来这里之后才发生了绿蟒那件事儿的。”
“据说绿蟒之前大师父就重罚过一个人。”
……这人陆子野肯定也是认识。
她叫方素。
杀了据说是大师父爱人的楚韵之。
“之后上山的人好像很多顽劣之人，可能也是你们有钱人家的少爷多了……”
他说到这里都没想到陆子野也是其中一人，他依旧是不客气地说道：“你们这群少爷哪儿受得了山上的苦啊，我就说师父们还是找穷苦弟子的好……饭都吃不上的人，自然为了能活下去拼命的学习。”
陆子野倒是可以察觉得到其中的理由来。
“因为不需要了吧。”
也不怪陆子野思想阴暗，他本身就可以代入大老板，他本身就有很多产业。
过了某个阶段，需要的职员类型也是会变的。
陆子野觉得琅岳山现在招富家子弟，也是有打算的。
听话好用的棋子，再怎么好用，也不用那么多。
因为足够了。
可这人也是被洗脑的可以，到现在没有说一句师父们的不是。
他甚至没想到这原因是师父们的脾气变差了。
罚的人变多了。
陆子野笑了笑。
但是这件事儿在绿蟒的事儿发生之后就值得考究了。
陆子野把剩下的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师兄，另一半自己揣了起来。
然后他站起来开始拿土堆去掩埋篝火。
“你没别的要问了？”
陆子野说：“我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
对方看着手里恁大一块肉甚至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师兄觉得自己明明只是说了一些琐事儿来啊。
他还有知道更加隐秘的事儿还没说呢。
陆子野看他那副表情，就问：“你还有想要告诉我的吗？”
这位师兄也的确是个老实人，坚持等价交换。
“其实……里面重罚的很多人，都没再放出来过，可能是被师父丢下山去了吧。”
陆子野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的，那些人怕是死在里面了，因为师父们的不明目的。
陆子野回来了。
裴三川就在路口等着他。
看到他关切地上来。
“师兄去找你了！你没被抓到吧？”
陆子野回答：“被抓到了，但是师兄其实人很好说话，我给他了一块肉，他就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了。”
裴三川急了：“你给他了，那我的……”
他委屈巴巴。
陆子野把最后一分为二剩下的那块拿了出来。
“谢谢陆少爷！”
裴三川直接拿下了剩下的那块肉来，神神秘秘地藏进了怀里，打算找个地方自己享用来。
明天陆子野就可以回去了。
晚上的时候陆子野又找到了师兄来。
陆子野最后给他的那块肉，他没舍得吃，带在了身上。
但是很快就被自己同事的其他师兄弟发现了，然后央求着他分出来了一点来，本来他可以独自享用的东西，也不得不掰开了分人。
因为他为人的确老实大方，不知道怎么拒绝。
陆子野找到他的时候，他竟然有点委屈。
“师弟，你还有吗？”
陆子野只能遗憾道：“没了。”
“哎……”
陆子野开口：“你这里有纸笔吗？”
“有的。”
陆子野以为按照山上的氛围，他要拿着毛笔和宣纸写字了，其实山上还是有铅笔和草纸的。
陆子野背着人写给了宫九一张纸条。
寥寥几字，陆子野相信宫九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只是可惜翠蛇不会说话，不然就可以直接传话了。
……
宫九是第二天接到了那张纸条来的。
因为陆子野之前有一条翠绿小蛇的陪伴，而且林书颜一家人，对蛇天生没有畏惧。
反而是那条蛇在门外徘徊了很久才被宫九发现来。
然后他看到了陆子野留下的纸条。
——偷肉了谢谢人家。
“……”
宫九看着这几个字有点无奈。
少爷果然耐不住山上的寂寞。
他苦笑，带着寻常的礼品在翠蛇的带领下去找农户了。
那户人家以为附近有了野兽，正抓紧时间给自己的栅栏加高用新的铁丝加固呢。
看到宫九来人了，还以为是自己跟村里汇报的事儿有人解决了。
上来就说——
“你看！我们正忙着绑铁丝倒雄黄酒呢……”
怪不得下车的时候那条蛇不来了。
宫九无奈。
“就是那儿！我们怀疑那东西是从那儿进来的……”
宫九也急忙开口为了不引起恐慌。
“实在不好意思，是我家少爷野营在此丢了行李，不得已进您家家门偷了东西吃……”
对方讶异。
然后忍不住开始絮叨。
“哎呀！你看这事儿闹的。”
“我们还以为进了什么狼还是蛇的呢！”
“饿肚子就进来呗，我们给他一口吃的也不难……”
“主要是那么大一块腊肉，他一个人能吃完吗？别咸了……”
这农户也是质朴竟然还担心起了陆子野来了。
“哈哈。”宫九笑着拿出个大红包来。
那红包的厚度怕是有板砖那么高了。
说起来要买十块那么大的腊肉都不难的。
其实他们说话的时候，一些人已经聚集到了农户家的门口来了。
宫九叔开的车虽然低调，但是陆子野仓库里就没有便宜的座驾。
就算不识货也能看出来这轿车曲线流畅，看起来不便宜。
这热闹还是要看的。
“不行！这么多！这我们怎么能收？”
宫九礼貌地笑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且我们少爷说了，这一口饭也算是救命之恩了，感谢你们。”
“哇！原来不是狼，是贼！”
“这还是个金贼呢，回头就给人送钱来了。”
“当时他要偷的是我们家的东西，现在这钱是不是归我了？”
真所谓时也命也，这等机遇是要看缘分的，强求不得。
那农户没敢收这么多，拽出来了几张，算是那腊肉原本的价格了。
这才收下。
宫九叔带来的礼物直接放在了门口，车直接驶出去了。
仔细一看，除了简单的牛奶水果之外，竟然还有昂贵的补品来。
“这些东西可都不便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