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岚的确有点吵闹,但好在她的活泼并不讨人厌。
于是,陆婉凝还是保持了耐心。
毕竟除了在车上的时间,她还需要林岚的搀扶。
但到了餐厅后,陆婉凝就让林岚自己去逛了。
“凝姐,你自己真得可以吗?”林岚一步三回头,对她似乎很不放心。
陆婉凝只能笑着走了两步给她看:“放心,我又不是真得骨折了……”
她如果是和洛丞风见面,大概率不会避着其他人,但是和洛星洲见面,对于陆婉凝而言,她需要一个私密的空间。
因为只有在洛星洲面前的她,才是放下一切防备的她。
林岚只能遗憾地应下:“好吧……那一会儿你需要我了,再来找我!”
而陆婉凝的心思在这短短一会儿功夫,已经落到了眼前的餐厅上。
这是一家音乐餐厅,今日的主题似乎是海洋。
洛星洲选的包厢内,灯光同样是淡淡的蓝色。
灯光映照在墙壁上,如同水波一圈圈荡漾开来。
伴随着细微的白噪音,陆婉凝瞬间就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海浪拍打岸边,篝火哔啵燃着,水手笛音遥遥传来。
“……我怎么感觉,你不像是要请我吃饭,反而像是要给我催眠。”陆婉凝露出些许笑意。
洛星洲给她倒了一杯果汁,推向她身边:“忘了告诉你,这个餐厅我是合伙人之一。”
“音乐疗法的确是我之后想尝试的研究方向。”
陆婉凝顿时觉得一切合理了起来。
但这个事情她从来没有听洛星洲说过,一时间感觉有些陌生:“……我记得,你之前更喜欢研究理论,当时你对阿兹海默很感兴趣。”
洛星洲抬眸,眼底难得有几分惊讶,似乎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
“的确,我也的确研究了很久。”洛星洲点点头,转而笑了下,却没说剩下的话。
——但那是至少三年前的事情了。
这几年他们很少见面,她大概只知道他每天忙碌于工作,但对他具体在做什么,却知之甚少。
陆婉凝并未察觉到洛星洲有未尽的话语,只是突然想到:“那你应该和我二哥认识一下。”
“好,有机会我会去找他合作的。”洛星洲没有过多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陆婉凝却很熟悉,他这种态度一般只是出于客套。
最多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是她提的,所以之后稍加考虑一下。
于是她转念想起来之后的巡演,说:“之后他正好有巡演,你可以看看你哪一场有空,我可以给你票。”
“……也可以。”洛星洲这次迟疑了一下,看向陆婉凝说,“但其实我对音乐懂得并不算多,团队中有更擅长这方面的人。”
“但你是我朋友呀,即便没有其他原因,我也会邀请你的。”陆婉凝有些不解,总觉得洛星洲似乎变得有些纠结。
洛星洲却因为她的话哑然失笑,点点头应:“你说得对。”
“还是说说你的事情吧。”洛星洲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太多,瞥了眼陆婉凝的脚,“你的脚……”
陆婉凝知道,肯定是自己刚刚走路不自然被发现了。
但好在她知道洛星洲并不会对她过分担忧,也就没有隐瞒:“是前天歪到了,休息几天就好了。”
提到前天的事情,陆婉凝转瞬就又垂眸,声音变低。
“……虽然说起来不算什么,但现在想想,我其实有些后怕。”
“我又想起来在养父母家的那些事情了。”陆婉凝开口,声音艰涩,“我其实记不清自己是梦到的还是想到的,只知道当时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自己躲在衣柜内的情景。”
“而大概也是这件事,诱发了我之后……”说到这里,陆婉凝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
她只是望向洛星洲,目光在灯光下像是在摇晃。
洛星洲却转瞬就明白了。
她大概是发病了,亦或者险些发病。
“其实这种情况,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了。”陆婉凝绞尽脑汁回想之前几次发病,印象最深的自然是和顾淮墨的初遇,但除此之外,她至今仍留有印象的其实并不多。
洛星洲点点头,却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最近有什么事情,让你感觉压力很大吗?”
“……有吧。”陆婉凝想到坚持不离婚的顾淮墨,再想到让她不安的陆雪薇。
但大概是洛星洲此刻显得有些严肃,她不由补充说:“但其实也还好,我有能力将它们安排的井井有条。”
“那可能只是最近压力较大,再加上遇到一些特殊的环境。”洛星洲犹豫了一下,最后对她说,“我记得当年,你的脱敏治疗就没有进行下去。”
“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尽量避开那些可能会引起你状态不稳定的环境。”
“即便避免不了,也没有关系,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了。”
洛星洲的话语,总是带着令人安定的说服力,温柔却坚定:“那只是一些残存的影子而已。”
陆婉凝不置可否。
其实她现在已经不会长时间地陷入抑郁情绪。
只是,她偶尔或许也需要展露自己的脆弱。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但她隐隐觉得,仅仅是这些安慰,还不够。
但好像,她也无法和洛星洲更进一步。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只要你需要我。”洛星洲最后又补充道。
陆婉凝托腮点了点头,思维却在舒缓的白噪音中缓缓变得懒惰。
但她良久后却还是继续说道:“……其实,我还是有些害怕的。”
“我一直都清楚,治愈了并不代表一辈子都不会再被困扰。”
“但这么多年,它都没有再来打扰我,让我险些忘记了它的存在。”
“但现在想想,又或许是这几年我的生活过分单调,以至于跟么没有遇到危险的机会。”
“而当我面临类似的情景时,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没有真得好起来。”
她固然不会再像16岁的自己那样全然被它掌控大脑,可每当那种弱小而无助的情绪袭来时,陆婉凝却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16岁。
亦或者更早。
当年,在几次尝试失败后,她放弃了脱敏治疗。
可如果她永远无法脱敏,那也就代表着,日常生活中对他人而言再平常不过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有可能是刀尖,是火海。
于是,陆婉凝终于说出来自己的想法:“……我想再尝试一下,脱敏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