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夜晚。
然而帝都的车流并未因此减少。
道路两旁也始终灯火通明。
路灯和高楼大厦的灯光，交相辉映着，勾勒出这座彻夜狂欢的城市。
而顾淮墨的车速，也渐渐地飙升了上去。
他们已经渐渐远离了市中心，期间顾淮墨瞥了眼陆婉凝，却发现她完全没有要睁眼的意思。
无论他提速还是减速，陆婉凝都安然睡着。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车技太好。
而等陆婉凝终于小憩醒来，却发现眼前景物已经全然陌生。
她花了半天功夫，才辨认出来，这里似乎是一处环行赛道。
只是此时并没有其他人在赛车，只有顾淮墨驱车一圈圈不知疲惫地反复。
此刻，他的眼里没有任何人，前方的道路和景物也仅仅只是从他眼中掠过，而无法留下踪影。
而顾淮墨却还在缓缓提速，直到陆婉凝的心跳也开始跟着加速，他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这是在飙车吗？
陆婉凝看不懂此刻的顾淮墨，只是下意识地静默，没有去打扰他。
而随着车速地加快，顾淮墨脸上的严肃却越来越少，他反而看起来极为松懈。
“……啧。”一声似乎讶异的声音响起。
他大概碰到了什么小状况，但陆婉凝还没来及思考发生了什么，顾淮墨却已经有条不紊地处理好了。
以至于陆婉凝只是感觉，一直平稳的车，刚刚稍微颠簸了一下。
而进行着这样刺激的项目，别人都会愈来愈谨慎凝重，顾淮墨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得心应手了一般。
仿佛在这个过程中，那些一直压抑在他心底的东西，才得以随着风声呼啸，而从他体内剥离出来。
最终她已经不知道顾淮墨究竟跑了多少圈，只知道她快被晃得眼花了。
好在这时，顾淮墨的车速也渐渐缓和下来，最终停在了路边。
而车子一停下，陆婉凝就忍不住捂着心口，被勾起一些难受的生理反应：“……唔。”
她感觉自己有些反胃，但还是忍住了。
顾淮墨愣了下，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她和他是不一样的。
顾淮墨从自己车中找到了一瓶水，递给陆婉凝时，难得露出歉意：“……抱歉。”
其实他刚刚‘啧’的时候，就是发现陆婉凝醒了，才分了一下神。
但他对她的安静感到有些惊奇，不由得想看看她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结果陆婉凝似乎就只是默不作声地静静待着。
偶尔，他能借助余光感受到，她似乎在观察他。
如果知道陆婉凝会不舒服，顾淮墨大概会早点停下。
“……没事。”陆婉凝打开了车门，但想要起身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有些腿软，最后无奈只能坐在车上喝了两口水。
按往常，她恢复一点力气之后，应该会对顾淮墨破口大骂的，但今天，陆婉凝却异常地平静。
她最终还是因为疑惑和好奇，问：“……这是赛车的地方？”
“嗯，主要是练车。”顾淮墨顿了一下，似乎斟酌着要不要跟她深入讨论，“比赛的话……一般另有地方。”
陆婉凝一听就大概明白了：“……那你说的应该不是什么正经比赛。”
关于地下赛车，陆婉凝也略有耳闻。
主要是陆轩然对这些了解，而陆婉凝只是从他口中听了几句，顺便被陆轩然告诫：“凝凝，那些人中有些是不要命的，你可不要贸然掺和。”
但陆婉凝没想到，有朝一日，二哥口中要远离的人，居然就在自己身边。
但她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询问。
但顾淮墨见她接受良好，反而坦然了些：“确实不正经。”
“你不害怕吗？”这下是顾淮墨对她感到好奇了，“我是说，刚刚。”
被他这么一问，陆婉凝又感受到了熟悉的反胃感。
只是她却始终没能真得吐出点什么，只是隐隐还是有些不舒服。
但如果要问，害怕吗？
陆婉凝陷入了沉默。
其实刚开始还是有些心跳加速的吧，轮胎快速摩擦的声音，呼啸的风声，还有飞快略过的景物，这一切都在给她带来不安。
但看到顾淮墨淡然平静的表情，她似乎又莫名地镇定下来。
但她并不想这样回答，因此陆婉凝反问他：“……你希望我害怕？”
“嗯……我希望。”顾淮墨给了个不符合寻常逻辑的答案，但紧接着又补充，“但也不希望。”
陆婉凝：“……”
她这会儿终于提起精神来骂他了：“你要不去重修一下语文？还是你故意让我来做阅读理解呢？”
“你这个既希望又不希望，还是自己来解释一下什么意思吧。”
顾淮墨被她突然恢复的攻击力唬住一瞬，下一瞬脸上似乎闪过一些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会儿的陆婉凝看着倒是熟悉多了。
而陆婉凝若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大概会问他：你是不是欠骂啊？
但顾淮墨只是先一步下了车，然后冲着陆婉凝伸出手：“下来吗？”
陆婉凝当然要下来，她怕自己再闷在车里，就不只是恶心，还会头晕了。
只是飙车的顾淮墨此刻状态良好，坐车的陆婉凝现在却反而身体乏力。
于是她被顾淮墨拉下车之后，也只能半边身子靠在车身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陆婉凝看着眼前这除了路灯几乎一片黑暗的场地，者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心大。
他今天万一把她丢在这荒郊野岭可怎么办？
“别急，你等我想想。”顾淮墨拉着陆婉凝坐在了车盖上。
这个角度，仰头就可以看见头顶的星星。
今夜乌云隐蔽，星光因此格外明亮。
而陆婉凝感觉顾淮墨似乎又变得话多了起来。
“希望你害怕，因为这本就是人正常情况下应该有的反应。”
况且……害怕，那就会望而生却。
陆婉凝一直觉得她爱他，可对顾淮墨而言，她的爱其实浮于表面。
他的内心，并未有人真正走入，他亦不知道她爱得究竟是他的什么。
想着这些，顾淮墨弯了下唇角说：“而且，我大概没有告诉过你，我很享受别人面对我时露出的恐惧。”
或许，在他内心，诸如此类恶劣的念头还有很多。
而如果陆婉凝面对他时露出恐惧，则验证了他内心深处，另一个反叛的念头。
——看，你也并不真得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