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尽管陆婉凝觉得自己并不困，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只是这一夜她注定难以睡得安稳。
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各种各样的画面，有些光怪陆离，有些恐怖血腥。
到最后，则是她自己双手鲜血淋漓，有一个四肢尚未发育完全的胚胎在她手中，黏稠的血液让她浑身感到不适。
猛然惊醒后，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陆景澜询问她准备什么时候回帝都，陆婉凝含糊说再等几天，陆景澜只能点点头，然后去给陆婉凝办理出院。
而等待陆景澜回来的这段时间，顾淮墨却找到了她。
“昨天的事情，我说我需要思考一下，现在我终于消化完了。”顾淮墨给她带了早饭，都是养胃的清粥小菜。
陆婉凝却看上去兴趣缺缺，不管是对这顿早饭还是对顾淮墨的答案。
她现在觉得自己似乎总是被命运推着走，就像她千防万防，结果二哥的手还是被伤到了，而她不想怀孕，却面临了怀孕并且最好不要流产的情况。
然而，二哥的手她可以为他做手术，但她的身体却反而不能够全然被她自己控制。
见陆婉凝不说话，顾淮墨也并未气馁，自顾自地说：“如果你真的深思熟虑……我可以陪你去做手术。”
至于去做什么手术，不言而喻。
说出这句话，对顾淮墨而言仍旧是需要耗费很大的力气的。
少有男人听到自己有孩子之后会不期待孩子的降生，顾淮墨也不例外。
只是，如果要二者中选一个，顾淮墨更希望陆婉凝能够健康开心。
只是这话陆婉凝昨天或许还会有所动容，今天却垂着脑袋不想应声。
顾淮墨以为她或许不相信，于是又补充道：“昨天离开之后，我去花了一些功夫了解孕期的事情，我这才意识到生育是一件有很大风险的事情。”
“而你理应对自己的子宫有支配权，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
陆婉凝等顾淮墨说完之后，只觉得喉咙发紧，或许是醒来后还没有怎么喝水，现在只觉得嗓音干涩：“……谢谢。”
只是都不重要了。
陆婉凝突然有一种丧失活力的感觉。
她似乎幸运又不幸运，上天让她在梦中看到了自己原本的结局，给了她改变的机会，然而却又让她面对这些不可控的现实。
而顾淮墨终于意识到她状态的不对劲，皱眉问：“陆婉凝，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走吧。”陆婉凝现在只觉得一切声音在她耳中都只会让她觉得嘈杂。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能够拥有一个封闭的小空间，然后把自己一个人藏起来。
但想到自己还有幽闭空间恐惧症……就连这个想法其实也只是一种奢望。
陆婉凝不由感到些许好笑。
而就在这时，陆景澜办理完了出院手续，准备带陆婉凝离开，结果发现顾淮墨再次出现在妹妹身边。
他于是决定单独跟顾淮墨聊一聊。
走廊内，陆景澜跟顾淮墨一个目光警惕，一个则是时不时想从窗户往病房内看。
“……她还好吗？怎么还住院了？”最终还是顾淮墨先开了口，话中是对陆婉凝的担心和关切。
他甚至想到，会不会昨天他走之后，陆婉凝就已经去做了手术，所以才在这里住院。
然而陆景澜此时仍旧面色平静：“她挺好的。只是因为昨天做完检查比较晚了，不想折腾，干脆在这里住一晚上。”
顾淮墨点头，心中却仍不确定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只能试探着问：“她有告诉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吗？”
“不管凝凝怎么打算，陆家永远都是她的后盾。”陆景澜淡淡说着，顺便把昨天跟陆婉凝说过的话又跟顾淮墨重复了一遍。
顾淮墨默然，发觉陆景澜似乎并没有考虑过陆婉凝或许并不想要这个孩子。
是陆婉凝没有说吗？还是另有隐情？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如果没有，那就我来说。”陆景澜看着顾淮墨蹙眉似乎在思索的样子，还以为他想要陆婉凝跟他回顾家。
然而顾淮墨下一句话却问：“……可是，如果她并不想生孩子呢？”
昨天陆婉凝亲口告诉他，并且为此说了很多，甚至想要做一些疯狂的举动让自己意外流产。
这些，陆景澜似乎并不知道。
而实际上只是陆婉凝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当时陆景澜第一反应是做检查确定是否真的怀孕了，之后医生就说她的身体不适合流产。
所以此刻陆景澜也很坚定地反驳了顾淮墨：“是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吧？你知道凝凝其实身体不好吗？”
“这个孩子如果流产，可能会让她之后都在难怀孕。”
“……我没有这么想过。”顾淮墨百口莫辩，但听了陆景澜的话，却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今天的陆婉凝一下子就像是丧失了活力一样。
因为……她分明不想做母亲，却可能不得不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顾淮墨瞬间就明白了这对陆婉凝来说是多么绝望的事情。
而陆景澜则是在此刻对顾淮墨警告道：“不管怎样，我希望你最近不要打扰她，如果她想见你，我不会阻拦，但如果她不想见你，我希望你不要缠着她。”
“……我做不到。”顾淮墨无法答应陆景澜，他只是说，“我心中自有分寸。”
“我相信你护着她的心是真的，但我也同样不希望看到她痛苦或者难过。”顾淮墨少有像这样话多，并且解释这么多。
陆景澜却仍旧皱眉，就连陆家人都会尽可能地给陆婉凝足够的自由，偏偏顾淮墨一如既往地强势和我行我素。
“她最近可能会情绪不稳定，我不希望你影响到她的心情。”陆景澜抿唇说。
然而顾淮墨眯着眼睛问：“可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是那个给她爱护，让她安心的人呢？”
“这些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陆景澜不为所动。
顾淮墨点头，余光看向病房内呆滞的陆婉凝，声音放轻：“是啊，只有她说了才算，所以你同样无法替我们来决定我们的相处模式。”
“至少我知道，目前为止，我是跟她最亲近的男人。”
这话并非是顾淮墨托大，而是他细细想来，即便是最了解陆婉凝的洛星洲，实则也只触碰到了她内心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