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旋地越来越大。
云容容抖开红色衣袍套在身上,衣摆被风拉扯的老长。
原本在老郑看来是鬼画符一样的图案,连在一起在灯光照射下,佛若某种神圣图腾一般。
他直愣愣,大气不敢喘的看着云容容。
方才被他在心里诟病的拨浪鼓,此时在云容容手上叮咚作响,即便他不懂玄学,也隐约听出其中契合了某种节律。
看着云容容摇着拨浪鼓沿着之前摆的石头阵走了一圈,许是她那张脸过于漂亮,刚开始给老郑的感觉仅仅是带着赏心悦目的猎奇,他觉得不过是没见过的光景罢了。
渐渐地,他觉得不对劲了,眼睛还没看到异常,但是身体先有了感应,汗毛全部立起,心跳加速,鸡皮疙瘩一茬一茬的起,心里有种压不下去的恶寒越涌越起。
终于在一个恍惚后,他看到云容容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小小模糊的阴影,阴影一个挨着一个连成一竖排,他寻着看去,只见那些小阴影都是从轮回洞中出来的。
老郑梗着脖子一动不敢动,余光里他觉得其他人也跟他差不多,现场安静的只有拨浪鼓和风声。
之后云容容走了一圈又一圈,步幅越来越大,最后她停在石头阵的正中央,做了几个像是结印的手势,然后后退两步,站定数秒,双手拱起朝一个方向庄重作揖。
老郑使劲眨眨眼睛看向石头阵中央,他觉得那里好像有什么,可任凭他怎么使劲也看不到。
云容容身前的位置处于探照灯的外围,随着她作揖动作之后,那黑雾雾空无一物的前方,仿佛出现一个幽冥般的淡淡光圈。
老郑目不转睛去看时看不到,等他不再那里集中注意力,脑中又仿如闪灵般看到。
直觉告诉他,那里有一扇门,一扇触不可及通往未知的门……而且门里似乎有什么出来了……
他浑身抑制不住的发抖,原本的生理恐惧被一种叩响未知之门的震撼灵魂的深度恐惧取代,让他恍惚不已。
他觉得他活了一辈子,这是他接近生命真相最近的一次,原来真正的玄学是这样的。
就在老郑恍惚中,那淡淡的光圈倏地不见了,安静的夜里传来一声不知道多少个婴儿一起的啼哭声。
如洪钟般炸裂后又瞬间消失。
然后风停了。
一切回归原状。
云容容面不改色的脱掉衣袍,与拨浪鼓一起扔在一旁。
“下洞吧,具体情况等到地洞里,我再解释。”
对于方才的事情没有一句解释,她语气平淡对领导说。
领导显然也刚从震惊里缓过来,想回答却嗓子发堵,轻咳两声才回复正常声音:“好。”
三更半夜救援队还是快速集合到了现场,领命下洞。
老郑探着脑袋看进洞里,又一次惊掉了下巴。
这是他从小看到大,深不见底的轮回洞吗?!
借着灯光,他一眼就看到底了!
不过才十来米深而已!
看领导,老冯和云容容先后下去了,他抑制不住好奇心也跟了下去。
洞不大,但洞壁另有一处洞口,他探头朝里面看去,发现里面赫然是一个巨大的空间。
空间明显有人为开凿的痕迹,更让老郑想不到的是,洞里居然还有床,有架子,有桌子……上面的尘土堆的半尺厚。
他抬起腿正打算迈进去,恰撞见两个救援人员抬着担架出来,垂头一看,吓一哆嗦,担架上躺着的是具发乌的尸体,正是之前他接待的那只考察队的队员,同时一股刺鼻难忍的腐臭袭来,他本能的紧紧捂住口鼻。
心里纳闷,这么浓的气味,怎么他方才下洞的时候没闻到?
老郑捂着鼻子进到内部空间,踮着脚尖,连躲带跳的朝老冯他们那边移动。
虽然这里面宽敞的如一个小型报告厅一般,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骨太多,除了相对“新鲜”的考察队,地上大大小小层层叠叠的白骨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了。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县里那些掉进去又没有出来的人。
此时,云容容与领导正站在一张窄小的石床边说话,老冯则站在领导身后眉头皱的像麻花。
老郑凑过去,见他们正看着石床上一具端正躺着的白骨,他侧过头视线一捋,沿着墙壁一模一样的石床还有八九张,且每张石床上都躺着一具骸骨。
而且每张石床旁边的石壁均刻着他看不明白的符文。
“你说他们是日本人?” 领导皱眉看着石床上的骸骨问道。
这种情形下,突然又冒出日本人,换谁听了眼镜都是要跌上一跌的,奈何老郑这一天经历了太多,现在就算云容容说石床上躺的是葫芦娃他都不奇怪。
云容容沉吟片刻,眼神坚毅笃定:“洞内的结界手法是那边的流派。”
“日本人……婴尸洞,这……?”
“这地洞确实是个已有百来年的婴尸洞,加上东辽山的地势加成,是一块非常罕见的极阴之地,地洞之前看起来深不见底因是结界的障眼法,洞内本身煞气浓重,普通人一触便会失去意识,这又成了天然屏障。”
“原来深不见底是因为结界?那这结界得有九十来年了,我太姥年轻的时候结界就在了,那这些尸骨得是哪年的……”老郑掰着手指嘀咕。
领导的触觉则更灵敏,那个年代正是战争期间,国力衰弱,这样偏僻的地方,这样大的地下工程,不声不响完工了,甚至连本地的居民都不知道,这绝不是平平常常的什么人能办到的。
“云会长,还请把你的分析悉数说说。” 他沉声道。
云容容盯着石壁上的符文,点点头:“我的师傅,也就是玄协的创办者,他曾告诉我,在他年轻的时候,曾有一班日本术士跟随他们的部队来到我国境内, 意图不轨。
他受当时某领导所托,与那班人隔空斗法,最后将他们重伤。
而那些日本术士所谋划的邪术叫做生魂夺舍。
夺舍本就是罕少发生的事情,游魂散魄偶然夺舍倒是有微许可能,但要是可操控有目的的以活人生魂去夺活人之舍,只能说这是一个偏门阴毒,不应存在的术法。
师傅曾给我展示过他当年见过的生魂夺舍的符箓,正是石壁上这样的。”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就是当年那帮日本术士?最后死在这里了?”
“不,准确的说,他们是躲在了这里。”
老郑插嘴:“这些小日子,都死了,还把自己捂这么严,又是挖洞,又是结界的,图什么?”
云容容摇摇头,继续解释:“你们可能还没理解这种邪术的作用,所谓生魂夺舍,打个比方,如果那些日本术士通过这种邪术,把一名日本士兵的生魂放入一个中国人体内,并夺舍成功,那么这个中国人就成了一个有着中国人身份,本质却是一个日本人的人,如果被夺舍的人是普通人,他便如泥鳅一样混入民间……但如果,被夺舍的是一个重要人物呢?”
突然间,现场安静极了,大家都被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轰的嗡嗡耳鸣。
这简直匪夷所思,不,是细思极恐!
还好这些人已经死了……
但云容容接下来的话,直接让他们的汗毛再次竖起。
“他们诡计尚未得逞,便被师傅重伤,这种邪术威力越大则反噬也大,想必师傅那一击,直接就让那几人油尽灯枯,不成想,偏偏让他们发现了这处绝佳的极阴之地,于是,就有了轮回洞。”
终于再次说回轮回洞,老郑咽了咽口水等下文。
“应该是在他们部队的帮助下,开辟了这处地下空间,他们利用婴尸井的阴气做局,以保自己死后阴魂不散,再在洞中布下生魂夺舍的阵法,最后即便他们的尸体已成白骨,外溢的煞气会迷人心智,只待有人跌入洞内,便能给他们夺舍的机会,一个不成,两个,两个不成,三个;一年不行,五年,五年不行,十年……”
云容容撩起眼皮看着老郑:“所以……哪有什么轮回?哪有什么前世记忆?不过是贼心不死者,借“尸”还魂罢了。”
老郑被惊的倒退两步,险些坐到地上。
那……那些回来的人,难道……难道都是日本术士,包括二大爷?
怪不得性格都变了,怪不得一下子就会玄学看事儿了……
就在这时救援队的士兵跑来跟领导汇报,已清点完遇难者遗体,少了一名考察队队员。
大家刚听完云容容的分析就得到了印证,顿时脸色变得煞白。
老郑哆哆嗦嗦问:“又有人从轮回洞出去了,那……这里现在是不是还有日本术士的鬼魂啊?”
“没有了,最后一个已夺舍成功,我方才已经把婴灵处理好了,现在已没有任何煞气,之后可以把这里填平了。”她说着看向领导。
领导点点头,命令救援队把这里的九具白骨带回去送验,并通知警方尽快寻找那名不见了的考察队队员。
就在这时,老郑的电话响了。
“啊……”
“啊?”
“啊?!”
一共三个啊之后他挂断电话,看向云容容:“坏了,小刘说二大爷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