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技巧,是余长生进步最快的一个技能。
每天熟练度基本都能上涨个十来点。
也可能是跟他自己过于变态的身体机能有关。
而随着狩猎技巧的不断提升,
余长生每天只需要狩猎一个小时,就可以打到猎物了。
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一蹲点就是一个下午,
而同时,余长生也减少了狩猎的频率,通常会两三天,才去打一次猎,
为了不破坏生态平衡,一次,也尽量只打一只,适可而止。
读了不少圣贤书的他,深知不可杀鸡取卵,竭泽而渔。
两个月里。
余长生上午放牛,耕地,练习广播体操。
下午偶尔打猎,练习广播体操,去百草堂旁听,找顾先生交流学术。
而这期间,余长生经常会跟顾先生争论的脸红脖子粗。
“顾老头,都说了多少遍,若要求得那个坡面的长度,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你怎么就是不懂啊!”
“嗯?不要再说你那天圆地方了,天是圆的没错,但地也是圆的,什么?那为什么人类不会掉下去?你看看这苹果掉下去了吗?因为有万有引力!”
“还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世上没有谁生来卑贱,皇权的加强,势必会带来人权的削弱!”
“马哲思想共产主义听过没,那才是理想国。虽然摸着石头过河还把石头给摸没了……”
余长生会和顾老头讲数学,讲天文,讲政治,讲哲学。
天南地北的聊,无话不谈。
余长生浑浑噩噩三十年,杂乱无章的记忆在脑海里肆虐。
心里憋了太多的话,无人诉说。
周围的人,大多都是农民,没人能懂,而此前赵雪莹又太小。
而此时的顾老头,就是一个很好的宣泄对象,所以肯定得逮着说。
虽然顾老头也未必懂。
而顾老头,通常会支支吾吾的说荒谬,荒谬!
想用圣人之言反击,
但是却又老脸涨的通红,通常说不出反驳的话。
这一天,
余长生准备将打到的猎物,给顾老头带去一只,
毕竟,顾老头的书他平时没少借,而且,他也做了余长生这么久的心理医生,虽然他自己没察觉到。
但此时以猎物偿还,是应有之理。
而且,随着余长生和顾闫武的关系逐渐熟络,
余长生也再也没有装模作样的叫先生了,而是直接称为老头。
“顾老头,我给你带了只鹿腿了,肥着咧,最好的一块都带给你了。”
余长生还没进屋,就先嚷嚷着道,随即踏进了顾闫武家。
不过进去后,
却发现顾闫武已经气息衰败的躺在床上,周围围绕着一众学童。
双眼尽皆发红,似乎刚刚哭过。
“是……是长生来了啊……咳咳……”
顾闫武咳嗽了几声,有些艰难的说道。
“顾老头……你……你怎么样了?”
余长生有些错愕,赶忙来到跟前。
周围的学童自觉让开了一条道路。
顾闫武还未说话,一旁的余子悦率先开口。
“还不是衙役那边,非要让顾先生交人头税,可顾先生一直一个人,而且无后,哪里需要交那么多的税?他们就要顾先生服徭役……”
“推搡的过程中……顾先生就被……就被……”
说到这里,余子悦语气哽咽,双眸通红。
这个一向聪明早慧的孩子,其实也并没有像他表露出来的那么早熟,
他也会怕,他也会哭,只不过此前一直没有戳到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别听他瞎说,我啊,就是年龄大了……老咯……”
顾闫武摆了摆手,打断余子悦的话。
“早在两年前,我便自知身体不行,但那时,还有学生要教导……”
“他们尚未走出大山……尚未长大……我又怎能…率先离去?”
顾先生的话里透着一股落寞,一股衰败。
余长生很熟悉这种感觉,
那是人之将死时,流露出的一种暮气。
“直到看到你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长生啊……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最独特的孩子,原谅我这个老东西倚老卖老一次,在我眼里,你和他们一样,都是孩子……”
“可又不一样,你见多识广,似乎经历过很多,见证过很多,知道许多我们所不知道的事……”
“你想法独特,虽然所言很多时候对我这个老古董来说有些离经叛道,但却深思起来不无道理。”
“你说的马克思主义,列宁思想,我捉摸很久,那或许是真正的理想国……就像你说的,乌托邦……”
“而不是这个人吃人的世界……”
顾先生呢喃,眸子里流露着一种特殊神采,一丝感叹。
余长生站在一旁,心下默然。
“我最大的遗憾,就是到死都没剥夺童生的身份,给我的老师丢脸了……”
“长生啊……可你知道吗,我的老师啊,那可是当今状元咧……我曾经也是乡试第一,高中解元,但却早年因为一些原因,沦落至此。”
这一刻,他的眸子迸射出强烈的不甘,似乎有太多未了的心愿。
不过这抹不甘又转瞬即逝,迅速黯淡,
他终究……没有时间了……
“长生啊,这些孩子,就交给你了……”
“交给你,我放心……”
顾闫武死死的抓着余长生的手,说道。
“先生,我……”
余长生张口,声音有些沙哑。
他嘴唇动了动,很想开口拒绝,
那什么教孩子他是真不会啊,误人子弟怎么办?
他就只会个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啊……
这咱整。
“长生啊……我知道你性子佛,似乎和什么东西都不想牵连太深,不过人啊,如果毫无牵挂,那还叫人吗?”
“你什么都好,就是缺少了点争强进取之心,这点,你要向子悦学学。”
余长生默然,这话却是一语中的,
身为长生者,他确实一直想与周围的人保持距离。
不过人都是复杂的,哪怕原本只是想单纯的进行利益交换,最后也难免产生特殊的情谊,
而余长生,也本就是性情中人……他真的无法做到像别的长生者那样,逍遥物外,
至少现在不能。
“你且过来。”
顾闫武说着,唤余长生附耳倾听。
余长生弯下腰来,凑到老先生跟前,顾闫武轻声耳语了些什么。
话闭,余长生抬起头来,目光一动,眼底闪过一抹无奈,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见此,顾闫武长舒一口气。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叫先生?”
顾闫武唤着周围的一众学童,说道,
余子悦率先反应过来。
朝余长生恭敬的跪拜:“先生……”
其余孩子随后而至,恭敬的照做。
“先生。”
“先生。”
……
一众学生,稀稀疏疏,跪成一排,恭敬的叫余长生先生。
对上孩子们恭敬而有些胆怯的目光,
这一刻,一股异样感在余长生心底升起。
余长生点了点头,坦然受了这一礼。
顾闫武欣慰的笑笑。
他浑浊的目光,依次扫过这些学童,
眼里闪过不舍,闪过落寞,闪过自责,也有欣慰流露。
最终,目光定格在余长生身上,
“有你在,晚年不孤矣,你让我看到了,那片新的天地……”
这一天,顾先生躺下了,
这个勤勤恳恳孕育了青牛山一代又一代学子的老先生,终是走了。
这一天,余长生接管了百草堂,成为了新的教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