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虞慕枝再也没有看见过燕陵尘的影子。
他似乎很忙,每天天没亮就出了门,直到三更半夜才回来。
虞慕枝忍着没去看他,燕陵尘也没派人通知他任何消息,冷落了几天,虞慕枝终于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上了门。
燕陵尘正要出去,仆人牵着一匹皮毛光滑的红鬃马守候在门口。楚玉跟在他旁边,给他披上一件斗篷,燕陵尘依旧没有明显的表情,却在翻身上马前,贴着楚玉的耳朵说了些什么。
楚玉羞赧地垂下头,表情如同怀春少女。
虞慕枝滚烫的心口倏地冷却,管家跟在他屁股后头问道:“殿下,您不过去看看了吗?”
“不去了!”
虞慕枝掉头就走,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回房间,刚才那副场景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把不争气的眼泪憋回去。
他的目的达到了,燕陵尘和楚玉的关系逐渐破冰,可是……可是他半分也高兴不起来。
虞慕枝蔫蔫地从被子里抬起脑袋。
他根本没有资格对他们的亲密感到不快,燕陵尘和楚玉是命中注定的一对,他只是个龙套角色,只是个过客而已。
虞慕枝闷闷不乐地过了一天,晚上连晚饭都没吃,就躺在床上发呆。
看见燕陵尘进门,虞慕枝依旧沉浸在白天的情绪当中,语气很冲:“我不想看见你,你出去。”
燕陵尘走到他面前:“你怎么了,不高兴?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和你没关系。你没听见我的话吗,我让你出去。”
“听管家说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我怕你饿坏了身子,特意给你做了点吃的。”
燕陵尘夹了一筷子菜,送到他嘴边:“要我喂你?”
虞慕枝紧闭双唇,倔强地扭过头。燕陵尘放下碗筷,坐在他床边无奈叹气。
“你不想跟我说话也行,我来是有件事要嘱咐你。最近外面不太平,你少出去溜达。”
听到这里,虞慕枝才慢慢转动僵滞的眼珠:“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最近没听说京城里有山贼土匪出没啊。”
燕陵尘笑了笑:“和土匪没关系,不过,要起事的话,确实要借用剿灭逆匪的借口。”
他的笑容透着神秘,虞慕枝心念电转,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这些天你早出晚归,是因为这个缘故?”
燕陵尘不置可否,虞慕枝怔怔地注视着他的面孔,尽管彼此面对着面,一瞬间却有种隔了天涯海角的错觉。
有人叩响门扉,是个一身黑色的男子,跪在门口轻呼:“殿下。”
虞慕枝茫然转头,燕陵尘解释道:“这是我的暗卫,你没见过他,他叫暗风,以后就专门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暗卫?保护我?”
虞慕枝被突然接收到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燕陵尘转向暗风:“何事?”
“宫中传来消息,皇帝病重,现在玉昭仪和几个高位妃子已经赶去侍疾了。”
“嗯,我知道了。”
燕陵尘神情自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当中。
虞慕枝惊诧不已,虽说老皇帝纵情声色多年,但他的身体一直都很好,怎么会突然病重到如此地步?
“你先下去吧,时刻关注宫里的风向,有异常之处立即来禀报我。”
“怎么回事?!”暗风一消失,虞慕枝立即迫不及待地询问。燕陵尘沉思片刻,斟酌着用词,“这件事我也是偶尔得到的消息,燕伊枚和文妃密谋,打算逼宫造反。”
“造反……”
虞慕枝彻底呆住了,没看出来,燕伊枚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燕伊枚的人做事不当心,走漏了消息,这件事不只我知道,燕长澜也知道。而且,他是第一个知晓此事的。”
“既然他知道,为什么不赶紧禀报皇上,眼睁睁看着大皇子起兵谋反呢?”
“他想一箭三雕。放任燕伊枚召集人马,坐实他的罪名;他暗中集结重兵,以清君侧的旗号镇压燕伊枚,成为大功臣;若是文妃成功毒死皇帝,他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登临帝位,就算皇帝侥幸不死,他的身体也会大不如前,国事就只能依赖他。”
“无论走哪步棋,对他都是有利而无一害。”
虞慕枝的cpU都快干烧了。
燕陵尘说了一大通,他听明白一件事。
如果让燕长澜登基,燕陵尘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那你打算如何应对?”虞慕枝急了眼,“燕长澜一旦得逞,势必会对你赶尽杀绝,不如你现在就去宫里救皇上。”
燕陵尘摇头:“来不及了。我的势力远远没有燕长澜那么强大,就算告知皇帝,也必须依靠燕长澜的兵力才能打败燕伊枚。”
“我跟玉昭仪商议,我打算领着府上的亲兵和暗卫去护卫皇帝的安全。”
“我也跟你一起去!”
“不,你只需要安心待在府里,好好吃饭,再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就会回来。”
虞慕枝声线颤抖:“你要是受了伤,或者断了胳膊伤了腿,再严重一点……”
他忽地停住,说不下去了。
“刚刚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吗?这会儿又舍不得了?”燕陵尘打趣了一句,见虞慕枝脸色惨白,知道他受惊不轻,便换了副轻松的口吻:“没那么严重,你别胡思乱想,我不会受伤的。”
暗风在外敲门,催促燕陵尘赶快动身。
虞慕枝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你千万小心一点,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要不,你还是把暗风带上吧。我在府里安全的很,不需要保护。”
“你当真不要暗风保护你?”
虞慕枝再三坚持,燕陵尘只好顺从他的意愿。
好好的辞行,硬生生被他弄出生离死别的氛围。燕陵尘心里涌起复杂的滋味,他的喜怒无常是真的,对他的关心是真的,不解风情,天天给他塞不喜欢的人也是真的。
到底哪个虞慕枝,才是真实的虞慕枝?
怀揣着一肚子的疑问,燕陵尘一夹马肚,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