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七天的跋涉,队伍终于抵达贺州。
马车停下的时候,虞慕枝早吐得天昏地暗不省人事,被燕陵尘亲自抱下了马车。
侍卫眼观鼻鼻观心,对京城中流传的谣言更加深信不疑。
虞慕枝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才恢复了点力气,这两天的时间里,燕陵尘将贺州城翻了个底朝天。
从沈月清故居的邻居到贺州知州,几乎每个认识沈月清的人都被他盘问了个遍,得到的统一回复是,沈月清早已离开贺州,到京城高就去了。
燕陵尘把沈月清的画像拿给他们看,也无人指出异常
燕陵尘查访了一大圈,依旧一无所获。
第二日,暗雨带来沈月清的贴身仆人,这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仆,头发和胡子花白,一看见燕陵尘就颤巍巍跪下去。
燕陵尘让暗风扶起老仆。
受虞慕枝的影响,除了平日必要的礼节以外,他也不喜欢别人跪来跪去。
“给这位老人看茶。你不必惊慌,我找你是为了沈先生的事。”
燕陵尘问出疑问,老人道:“我家公子并非是在七月初四动身的,六月底他就离开了贺州城。”
“什么?!”
燕陵尘难以置信。
老人解释道:“京城里那位大人催得急,虽然调令是七月签发的,但我家公子将日程提前了几日,公子走得急,这件事也就老奴清楚。”
困扰多日的难题迎刃而解,燕陵尘却没有半分欣喜。
他又问了些沈月清平时的喜好,基本都能和先生对上,京城的沈月清,和贺州的确系同一人。
而且,他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如果虞慕枝是沈月清,那么虞慕枝是怎样改变容貌的?
没听说过世上有变幻容貌的异术。
淡淡的失落涌起,就连燕陵尘也不能确定,这份失落从何而来。
让暗风带老人下去后,燕陵尘陷入长时间的沉思。
“殿下,摄政王醒了。”
暗风的话打断燕陵尘的思绪,话音刚落,他人已如一阵旋风般刮了出去。
暗风:?什么东西从他眼前闪过去了。
“好点了没有?”
虞慕枝缩在厚厚的被子里,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嗯。”
他的语气不太好,燕陵尘问道:“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虞慕枝:“不是你的原因。”
好丢脸。
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他还是会晕车。
燕陵尘猜出他悒郁的原因,“跟我去贺州城逛逛,我给你买好吃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别用哄小孩的语气对我。”
虞慕枝探出头:“对了,你要给我买什么?”
燕陵尘眉眼一弯,给他套上鞋袜。
贺州城人流如织,燕陵尘紧抓着虞慕枝的手,生怕他被人群挤散。好不容易逃出人海,来到一处山崖,微风徐徐吹着面颊,空气里满是沁人心脾的花香。
虞慕枝走得远了些,燕陵尘嘱咐道:“你小心点,不要掉下去。”
耳畔倏然刮来一道冷风。
燕陵尘凭着第六感回身,一记冰冷的重击砸中他的腹部,他趔趄几步,一脚踩空。
那人出手的速度过快,燕陵尘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脸,身体就坠下了山崖。
虞慕枝闻声赶来,正好看见燕陵尘跌下去,他惊叫一声,想都没想也纵身一跃而下。
藏匿在暗处的楚玉惊呆了。
他只想趁机解决燕陵尘,没想到虞慕枝也会跟着跳下去。
此时暗风暗雨等人发觉不对,一起围了过来。
“殿下他人呢?!”
楚玉面色惨白:“七皇子和摄政王一起掉下去了。”
几个暗卫脸色大变,急忙招呼士兵到悬崖下面找人。
楚玉望着颤抖不止的双手,这双手沾了很多人的血,却是头一回害死对他好的人。
小说里的悬崖通常都是摔不死人的。
燕陵尘底子好,又有武功傍身,也就被那记偷袭伤得重了些,跟着他跳下来的虞慕枝就没那么好运了。
四肢和身体擦伤,脸上也挂了彩,幸而没有断胳膊短腿。
燕陵尘抱来一堆堆干柴,生起篝火,驱散了丝丝凉意。
虞慕枝看着忙碌的燕陵尘,心里不是滋味。
早知道就不跟着跳下来了。
谁能想到悬崖上生长着几棵歪脖子树,正好接住了燕陵尘,他一跳,树干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直接折断。
最倒霉的是,他还给燕陵尘当了肉垫。
全身疼得叫嚣,燕陵尘找来一些草药,嚼碎了覆在他的伤处:“今晚凑合一下吧,等明天回去了再找太医医治。”
虞慕枝:“今晚要在这里过夜啊?”
夜色降临,树林笼罩在一片漆黑中,周遭静谧无声,虞慕枝紧张地环顾四周:“这里不会有狼吧?”
燕陵尘:“天太黑了,山路难行,只能等明天再回去。如果摄政王害怕,就躲我怀里睡吧。”
他很大方地敞开胸膛,摆出随时恭迎的姿势。
荒郊野岭,孤男寡男相拥而眠,伴着周围的狼嚎声,想想就觉得刺激。
虞慕枝支支吾吾:“还是不用了。”
“那天晚上你不是睡得很香么,这会儿又开始嫌弃我了?”
不说还好,燕陵尘一提,虞慕枝立刻回想起那颗鲜血呼啦的人头。
“好!我……我听你的话,你不要再说了。”
虞慕枝艰难地挪动着身体,燕陵尘失笑,走过去将他抱到怀里。
“摄政王……”
“你叫我的名字吧。”
燕陵尘:“你说真的?”
虞慕枝望着湛蓝的天幕:“沦落到这个境地,还一口一个摄政王,多别扭啊。”
“这个东西,你还要不要?”
虞慕枝掏出荷包,别别扭扭地塞给燕陵尘。
燕陵尘接过,没有细看,直接揣进了怀里。
他看着对面的虞慕枝。
虞慕枝的眉心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困乏,很快就闭上了双眸。
悬崖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虞慕枝跟着他跳下来,说明他是关心则乱。
胸臆间流过一股暖流,注目着虞慕枝,他感到萦绕胸口多时的那股不快也消散了。
到此为止吧。
无论虞慕枝和沈月清有何关系,他都不会再追查下去了。
或许真相并不如他的想象般美好,他更害怕真相大白的那天,一个艰难的抉择将会横亘在他的面前。
先生,请你原谅我的胆怯和懦弱,也许您现在正在某个角落过着寻常而安定的日子,我不会再次打扰您的生活,就让您成为一场美好又短暂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