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陵尘心情复杂地摇头：“皇上不可能放我出去了。今日，他亲自踏足死牢，拔了莲姨和那个男人的舌头。”
虞慕枝悚然一惊，证人已经成了哑巴，老皇帝这是决心处死燕陵尘了？
“无论如何，皇上还没下旨杀你，我会想办法找出证据，证明你的清白，你一定要等着我！”
燕陵尘望着他的双眸：“要是我能活着走出这里，先生您能不能留下来，再也不离开我？”
虞慕枝没有回答，他默默解下发带，帮他束起散乱的长发。
“殿下不要胡思乱想了。”
燕陵尘无声搂住他的腰，脸颊抵着他的腰身，虞慕枝的手停在半空。
他想干什么？
他生怕这崽子发狠，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来。
虞慕枝拿开他的手，燕陵尘倏地抬头，嗓音出奇的软：“先生，我不想你走。”
“……”
虞慕枝勉强伪装出的强硬心肠全部垮掉，在他柔软的攻势下，溃不成军。
他红了眼圈，柔声安抚。
“好，我不离开你。”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燕陵尘捏紧手指指节。
摄政王，但愿你说到做到。
离开前，虞慕枝千叮咛万嘱咐：“沉住气，千万不要做傻事，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死的。”
燕陵尘的视线跟随着他，一直到拐角处，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
他紧扣着掌心的发带，眼底血丝异常清晰。
虞慕枝出了牢门，将原委告知成珏，成珏越听眸光越暗，到后来周身笼罩着一层寒气。
“我就猜到会是这样。”
“这些天皇上一直歇在玉昭仪宫里，旁人根本见不到他的面。”虞慕枝眉头紧蹙，犹犹豫豫地看着成珏：
“只有拜托你，去见玉昭仪一面。”
成珏：“我？”
虞慕枝点头：“玉昭仪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你，只有你去见她，才有回寰的余地。”
成珏思考两秒，旋即点头：“也好，我正好有些事想问她。”
“你千万记得小心。”虞慕枝眼神闪烁，“不要喝她给你的任何东西。”
成珏嘴角抽搐：“殿下把一切都告诉您了？”
虞慕枝轻轻点了两下头。
“……请您保守秘密。”
虞慕枝做了个上锁的动作：“我明白。”
有了第一回，第二次进入死牢，就容易得多了。
只不过他还没和燕陵尘说几句话，就有人推开牢门，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
虞慕枝定睛一瞧。
四五个人，打头的是个穿大红蟒袍的太监，一对小眼睛一扫，指着虞慕枝道：“你，出去！”
虞慕枝站着没动：“公公有何旨意？”
因他穿着狱卒的衣服，红衣太监慢条斯理地说明来意。
“皇上有旨，此人混淆皇室血脉，罪不容诛，赐毒酒一杯。”
虞慕枝浑身一颤，像是被针扎了似的跳起来：“不！不可能！”
太监不耐烦道：“圣上的旨意都在这里，哪容得你放肆？”
太监越过虞慕枝，对着燕陵尘不阴不阳地扯开一个笑：“殿下，请吧。”
他招招手，狱卒端上一杯鸩酒，虞慕枝率先上前，手臂一扫，将毒酒扫落在地。
他挡在燕陵尘面前，目露凶光：“谁敢？！”
“好你个狱卒，居然敢违抗圣名，你要是再捣乱，本官只能用匕首和白绫送他上路了！”
红衣太监满脸的横肉颤颤抖动：“来人，把他拉开！”
两个狱卒强行架开虞慕枝，虞慕枝奋力挣扎，喊得撕心裂肺：“燕陵尘，不准喝——”
燕陵尘接过毒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动，见血封喉的毒药……
他勾起一个惨淡的笑容，对着虞慕枝一字一顿：“先生，临死之前能够再次见到你，我……了无遗憾。”
虞慕枝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他将毒酒一口饮尽，毒药发作得很快，他的唇边流出一道污血，身子无力地倒下去，落进稻草堆中。
红衣太监查验过，确认燕陵尘已经没了气息，对着左右吩咐：“拖去乱葬岗喂狗！”
虞慕枝疯了般挣开桎梏，还没触碰到燕陵尘，再次被人拉住，红衣太监将他的举动尽收眼底，悄无声息出了牢门。
虞慕枝被人像一块破布似的丢出了死牢，成珏看见他凄惨的模样也吓了一跳：“您怎么了？殿下他人呢？”
虞慕枝闭着眼睛，半天没有回答。
成珏连连追问：“您难道不想救殿下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去见殿下！”
虞慕枝无力地挥挥手：“不用去了。”
喉头涌上一股甜腥，虞慕枝撑着地面，指尖深深嵌入地面，“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成珏脸色一变，急忙上前扶起他：“我带您去找太医！”
“不用了，我没事。”
虞慕枝沉痛地闭上双眼：“燕陵尘死了。”
成珏如坠冰窟，不敢置信的喃喃：“怎会？皇上怎么会……”
“殿下的尸身呢？”
“已经叫人拖去乱葬岗埋了。”虞慕枝浑身颤抖，连呼吸中都浸润难以忍受的疼痛和不甘：“我连他的尸体都保不住……”
虞慕枝的视野闪闪烁烁，五脏六腑在叫嚣的痛楚中起伏，再度呕出一口鲜血后，他一头栽到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
“殿下？”
“殿下？”
谁？
谁在叫他？
燕陵尘动了动手指，目光僵硬的转向头顶，头顶悬着一方绣着白鹤莲纹的帷幔，那抹刺眼的白与死牢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
“殿下，您终于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燕陵尘呆愣半天，也没想起在哪里见过他。
“……我在哪里？”
燕陵尘艰难地支起身子，挣扎着想要坐起，旁边传来一道淡淡的嗓音。
“既然病着，就不要起来了。”
燕陵尘身形一僵，本能地转头，老皇帝坐在床边，抬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怎地还未退烧？”
“刘余，去把张太医找来，朕倒要问问，七皇子喝了他的药，病情怎么没有半分减轻。”
老皇帝态度和蔼，脸上甚至挂着从未见过的关切，燕陵尘瞪大双眼，像是见了鬼。
燕陵尘嘴唇翕动，皲裂的双唇每每吐出音节，便会牵扯到伤口。他强忍着疼痛：“皇上……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