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慕枝回到宫里时，天色早已擦黑，燕陵尘还伏在案上写写画画，虞慕枝没有惊动他，悄无声息走到他身后。
“你怎么才回来？”
虞慕枝被吓到了：“你怎么知道的？”
燕陵尘搁下笔：“我听到了你的脚步声。”
虞慕枝微微诧异。他的脚步声不算重，燕陵尘都能听到，他的内力够高深的。
“很累吗？”
“还好。”燕陵尘揉揉酸痛的胳膊，虞慕枝过去给他按太阳穴，燕陵尘忍不住勾勾他的手指：“燕秉扬不肯跟你回来？”
“我说不动他，只好先回来了。不过，你也别操心，我看谢纪凌挺维护八皇子，他不会吃苦头的。”
虞慕枝轻声叹息。
燕陵尘一挑眉头：“你在担心他？”
“我是担心权褚泽。那个人心机深沉，手腕狠辣，要是让他知道谢纪凌和八皇子的事，恐怕八皇子会遭遇危险。只是八皇子性格太倔，他认定的事，旁人也无可奈何。”
“他是东唐的八皇子，我不会让别人轻易伤害他的。”
燕陵尘扫过他的面颊：“你就别唉声叹气了，看你眼皮都睁不开了，先去睡吧。”
“你还不睡？”
“我把剩下的奏折批完就睡。”
虞慕枝犹犹豫豫：“那，我先睡了？”
燕陵尘催促他：“快去吧，睡晚了，明日又要赖床了。”
虞慕枝不服地辩解：“我什么时候赖过床……”
“我从小跟着你长大的。”
燕陵尘压着唇边止不住的笑意，虞慕枝莫名觉得自己矮了一头，声音也微弱许多：“就那么几次而已，我现在又不会了。”
“嗯。”燕陵尘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摄政王现在已经长大了嘛。”
虞慕枝狠狠瞪了他一眼，蹬掉鞋子进了被窝。
燕陵尘半晌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一回头，虞慕枝已经睡着了。
他睡得很熟，没有做噩梦，也没有梦呓。
燕陵尘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虞慕枝睡颜恬静，无比的安宁，抚平他心头萦绕的烦躁与疲倦。
本想亲亲他，想到约定，又恋恋不舍地收了回去。
燕陵尘眼底是化不开的柔情。
他的先生。
他的摄政王。
他的枝枝。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吐露实情呢？”燕陵尘刮刮他的鼻子，虞慕枝皱了下眉头，翻了个身，又迷迷糊糊睡去了。
燕陵尘喉头燥热，下腹升起隐秘的欲望。渴望数十年的人就在眼前，现在就躺在身边，他却碰不了他。
就连触碰他，短暂纾解下欲念也不被允许。
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更煎熬的酷刑。
沈月清的事得赶紧想个办法解决。
虞慕枝仍然不信任他，甚至不愿意在他身边多待，想让他主动暴露身份，比登天还难。
把秘密护得比他的性命还重要。他又不会为了这件事处罚他。
“净给我出难题。”
燕陵尘掐住他的脸，无声叹气。
谁让他喜欢他呢。
虞慕枝一觉睡到大天亮，醒过来后，他发现燕陵尘还伏在案边奋笔疾书。
虞慕枝愣了：“你是一夜没睡，还是刚醒？”
燕陵尘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虞慕枝小声嘟囔：“我又不是猪……”
燕陵尘不知怎的，突然有些想笑。
宫人鱼贯而入，端来盥洗的脸盆手巾等物。等虞慕枝洗漱完，燕陵尘给他套上衣服，又攥住他的脚踝，虞慕枝大惊失色：“你放手，我自己来就好。”
燕陵尘固执不已，虞慕枝做贼心虚地打量着周围人的神色，宫人眼观鼻鼻观心，个个当做没看见。
他不自在地让燕陵尘替他穿好鞋子，燕陵尘上上下下审视了一遍，自觉审美不错，虞慕枝被他打扮得像天上的仙人，仅仅立在那里，就能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不过，除了他，也没人敢胡乱往他身上飞眼珠子。
燕陵尘牵起他的手：“我带你去冷宫。”
虞慕枝挣扎了两下，没挣开。燕陵尘心情不错，他不想扫他的兴，也就乖乖把手交到他的掌心。
一到冷宫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嘈杂的吵闹声，燕陵尘皱了皱眉，旁边侍从战战兢兢：“昭仪娘娘日夜吵闹想要见您……”
“她倒是挺有力气的。”燕陵尘微哂，让人打开紧锁的宫门，顺手将虞慕枝一把护到身后。
玉昭仪披头散发，双目赤红，完全没有从前仪态万千的模样。一看见燕陵尘，她一下子如发了疯的野兽般扑上来，眼睛里迸射着怨毒的光：“成珏在哪里？！”
燕陵尘面色冷淡：“她不会来见你的。”
“是你！你不准她见我，口口声声拿她的性命威胁，拆散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先帝都驾崩了，你还要替他阻拦我们多久？！”
虞慕枝心惊胆战，没想到他们两人会闹到现在的局面。
“那个，玉昭仪，并非是陛下故意阻拦，而是成珏出了点事，一时半会不能来见你……”
虞慕枝斟酌着措辞，玉昭仪听见他的声音，陡然将目光转到他身上。
虞慕枝生生打了个激灵。
保险起见，他藏到燕陵尘背后，燕陵尘安慰般揉揉他的指腹，冷声道：“摄政王没有骗你。”
“你以为带他来骗我，我就会相信你的鬼话吗？燕陵尘，你打量着我是傻子吗？让成珏来见我，听到没有？成珏到底在哪里！”
凄厉的嘶吼响彻天际，燕陵尘不愿再听她的疯话，拉着虞慕枝出了门。
见虞慕枝还伸着脖子巴望着冷宫，燕陵尘没好气地掰过他的头：“别看了。”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燕陵尘语气平淡：“执念太重，神志不清。玉昭仪不重要。目前最要紧的是找到成珏。”
虞慕枝沉浸在方才的场景当中，眉宇间不由自主凝结了一股忧愁。
燕陵尘在他眼前晃了晃：“别想了，你怎么这么喜欢操心别人的事。玉昭仪会变成这样与你无关，你就别皱着个眉头闷闷不乐了。”
“不是，我只是想，玉昭仪从前陪你在边关熬了几年，虽然她后来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是，看在从前的份上，你就找人治治她的病吧。”
虞慕枝有些失落：“看见她这样，我心里……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