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避开燕陵尘灼灼的注视,嗓音有些嘶哑:“我不想再说一遍伤害陛下,也请陛下不要逼迫我。”
燕陵尘逼近几步,高大的阴影覆盖下来,空气中笼罩着沉重的压迫感,无孔不入,顺着他的肌肤游走,渗透进骨髓。
“朕何时逼迫过你?你不愿意朕碰你,好,朕可以忍耐,你想去哪里,朕也从不拦着,是你自己说,只要朕答应,就留在京城,朕做到了一切,难不成摄政王要毁约么?!”
“我没有这个意思。”
虞慕枝硬着头皮:“我只是……”
燕陵尘愤怒的面容映入眼帘,他猛地钳住虞慕枝的下巴,逼迫他抬头。
虞慕枝痛得厉害,身子摇晃得如风中杨柳,有别的让他也说不清楚的东西涌现,不是震惊也并非惊惶,团团裹挟着扑来,从脊椎到头顶一阵悚然。
“朕只是给摄政王修缮一下府邸,摄政王实在不必摆出这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燕陵尘丢开手,语气恢复了正常。虞慕枝惶惑地睁开双眼,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就这?
“是啊,所以摄政王以后也不要作出这么大的反应了,朕会误会的。”
虞慕枝眼神黯然,说不出是后怕还是失落。
“朕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燕陵尘走到桌边,虞慕枝再三确认他没事,然后才捂着下颌,一步一晃,晕晕乎乎地出去了。
燕陵尘收回凝视的视线,暗暗攥紧双拳。
……
“他不想待在朕身边。”
燕陵尘来回踱步,晃得成珏眼晕,成珏本想让他歇歇,燕陵尘猛一回头:“朕到底哪里对他不好了?!”
又来了。
成珏艰难控制着下垂的嘴角。
要不是她伤还没休养好,她早跳窗逃了。
成珏看着受伤的右手,耳边回荡着燕陵尘怨妇般的絮叨:“朕都没说什么呢,他就吓成那副模样,难道朕会吃了他?胆小鬼!”
“他一定是故意的,他知道朕不想让他走,所以故意气朕!朕的确骗他伤了他的心,可是他怎么能……怎么能……”
“他还在生朕的气,他还在气朕把他关死牢的事,朕已经道过很多次歉了,他不领情,朕有什么办法?”
“要不,朕也去死牢走一遭,兴许他就能消气了?只是,朕应该用什么理由进去,才能让他相信朕是自愿受罚的?”
燕陵尘眉头紧皱。
天底下能下令将他关进死牢的,只有先帝了。
要是掘尸有用,他早把先帝从皇陵里挖出来了。
成珏硬生生逼出两个音节:“闭嘴。”
燕陵尘猛地停下:“你能说话了?那正好,你说说,朕应该怎么治他,才能让他长长记性?”
成珏无声动了动嘴唇,燕陵尘这是生怕她死得不够快?
她在纸上写字,用的左手,速度很慢,燕陵尘心头火烧得正旺,忍不住催促:“你能不能快点!”
成珏慢慢乜了他一眼。
“好好好,朕替你研墨还不成吗?”燕陵尘自知失言,干脆挽起衣袖,把砚台当成虞慕枝,大力研起黑墨来。成珏无力地摇摇手,让燕陵尘不要再折腾她了。
“陛下一直都想弄清楚摄政王与沈月清之间的关系,不如直接挑明,省得自我折磨。”
成珏暗暗补了一句:也省得折磨我了。
“他不会承认的。就算朕逼他吃下易容丸,他也会扯谎,顾左右而言他。朕只想让他亲口说出真相。”
燕陵尘挠头骚耳,就差没当场上蹿下跳了。
此时此刻,他真恨不得仰天长啸,才能抒发出内心的郁闷和无助。
他背着手,反反复复绕来绕去,嘴里始终念叨着那么几句,念到最后,他越发焦躁,忍不住一拳砸在门板上。
成珏心疼地看着门。
紫檀木的门板,就这么让他打坏了。
“算了,朕自己想办法,你好好歇着吧!”
燕陵尘一甩衣袖,大步流星地走了,没走出两步,他忽然又折返回来:“你也别闲着,给朕想想办法,否则,朕唯你是问。”
成珏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自从那日燕陵尘发火后,虞慕枝起码有七八天没看见燕陵尘,燕陵尘也没来找过他,他度过异常煎熬的几天,终于按捺不住找到暗雨。
一看见暗雨,他一开口就让虞慕枝愣在原地。
“陛下答应,要是摄政王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他不会再拦着您。”
虞慕枝傻了,这么短的时间,燕陵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该不会是被人夺舍了?
除了这个原因外,他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他什么意思?最近他为什么躲着不肯见我,也不去上朝?他人呢?我要见他。”
暗雨如实回答:“还不是沈先生回来了,陛下近日忙着陪沈先生,沈先生不适应宫里拘束的生活,陛下一直陪他住在宫外呢。”
虞慕枝心中一惊,沈月清回来了?!
他不是好端端站在这里吗?回来的是哪个沈月清?
骗子。
肯定是个骗子。
虞慕枝狠狠咬住牙关。
一定是个骗子,正好趁着燕陵尘失魂落魄,神志不清的时候勾引燕陵尘,哄得他团团转,为自己筹谋好处。
“他在哪里?我去找他。”
暗雨摇头:“属下劝您还是不要去了,陛下好不容易高兴几日,您过去,陛下又要生气了。”
虞慕枝气结:“好,那我就等他回来!”
燕陵尘一直陪着那个假沈月清住在宫外,虞慕枝费了老大劲才等到他。
燕陵尘回宫当天,虞慕枝直接拦下了他的仪仗。
燕陵尘身边立着个白衣男子,身形瘦削,姿容清雅,和一袭玄衣的燕陵尘站在一起,真有那么几分相配的味道。
虞慕枝又气又急,甚至顾不上用敬词:“我有事找你。”
“是为了离京的事?你的东西朕已经命人打包好,你看看还缺些什么,朕好让人补。”
燕陵尘慢条斯理:“要是离了京城,朕也鞭长莫及。”
虞慕枝看着他身后那些多余的侍从,和那个一脸好奇与审视的“沈月清”,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滋味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