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你再打下去,他真的会死的。”
苏瑾拦下燕长澜,看着血淋淋的虞慕枝:“赶快带他离开这里,等权褚泽反应过来,我们都跑不了。”
燕长澜拎起虞慕枝的后颈,把他像拎小猫一样扔上马背,一夹马肚,一行人卷着滚滚烟尘,风驰电掣般消失在天尽头。
一路颠簸,虞慕枝躺在马背上,心肝肚肺都差点呕出来。好不容易等到放慢速度,虞慕枝紧抓马鞍,吐了个天昏地暗。
燕长澜拖他下马,扭头问苏瑾:“现在该怎么办?”
苏瑾:“我已修书一封,让燕陵尘亲自来赎人,他很快就会来的,我们先在这里歇歇吧。”
燕长澜环顾四周,“呸”了一声:“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我打生下来就没受过这种苦,你和权褚泽是亲兄弟,这待遇可是天差地别啊。”
苏瑾冷冷回道:“要不是我收留你,你早被权褚泽送回东唐处置了,你还是燕陵尘的哥哥,不也落得丧家之犬的下场?”
“你!”
燕长澜怒而甩袖,苏瑾冷笑几声,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燕长澜指挥自己的人马安置场地,再未搭理苏瑾。
虞慕枝将他们的对话尽收耳底。
看来苏瑾和燕长澜之间有很深的矛盾啊。
“大人,这个人怎么处置?”
苏瑾漫不经心:“看好了,别让他跑了。”
冷风吹拂,加上鞭伤叫嚣,虞慕枝缩在犄角旮旯里,整整一夜未眠。天快亮的时候,周遭忽然嘈杂起来,他艰难支起身子,侧耳细听,居然是苏瑾带着人马偷偷跑了。
燕长澜气得七窍生烟,忙派追兵追捕苏瑾,正在六神无主的时候,不远处忽然响起滚滚的铁蹄声。
一个骑兵连滚带爬滚到他脚边:“殿下,不好了,是东唐、东唐的援兵!燕陵尘带着大军杀过来了!”
燕长澜悚然一惊,一把抓起骑兵的衣领:“怎么可能?有多少人?!”
“不少于……不少于十万之数啊!”
无数铁蹄踩踏过土地,大地为之撼动。巨响逐渐贴近耳畔,庞大而规律的马蹄踩在心口上,震得人五脏六腑泛起浓重的惊骇。
燕长澜放开小兵,怔愣大半晌,目光扫视,猛地落到虞慕枝身上。
“不如,先杀了你!”
燕长澜目眦欲裂,一把抓起虞慕枝,冰冷的长剑横上他的脖颈。
脖颈传来丝丝抽痛,锋利的长剑割破肌肤,虞慕枝咬紧了牙关没有求饶,燕长澜眼中迸出杀意。
在长剑即将刺穿他血管的时刻,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无误地射穿了他的脖子,血雨瞬间喷薄飞溅。
燕长澜不可置信地捂住血洞,双目圆睁到最大。在虞慕枝的错愕震惊中,缓缓倒了下去。
有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虞慕枝用手一揩,指尖血迹斑驳。
他茫然看向羽箭射来的方向,墨黑的骏马上一抹发带飘扬,后头是无数画着东唐标志的红色旗帜,在席卷的尘烟中宛如一道夺目的火焰。
虞慕枝眼窝一酸,朝着方向跌跌撞撞跑去,嘴里本能地喊出那个魂牵梦绕的名字。
就在在紧要关头,腰上猛然多出一股外力,虞慕枝低头一看,不知哪里飞来一根长鞭,缠着他的腰身狠狠一拽,将他扯出数米远。
一只冰凉的手掐上脖颈,虞慕枝既刺痛,又被眼前人惊得头皮发麻。
苏瑾杀了个回马枪,正带着得意的笑看着他。
燕陵尘笑容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凛冽的寒意。
苏瑾将虞慕枝推到面前,当成自己的护盾:“陛下,你最爱的人可在我手上呢。”
虞慕枝跪在地上,被苏瑾的长臂桎梏着,他拼命反抗,苏瑾一脚踹中他的膝弯,疼得他差点叫出来。
燕陵尘眸中窜起熊熊的火焰。
他深吸一口气。
“苏瑾,放了他,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他挥挥手,示意士兵让出一条道路。
“陛下觉得我是傻子吗?只怕我一上马,你就会让你的人将我乱箭射死。”
苏瑾一笑:“我可不想死在你手里。”
虞慕枝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寒光。离他不远,只要伸手就可以够到……他心一横,猛地抓起掉落的匕首,狠狠扎向苏瑾,苏瑾反应极快,反扣住他的腕骨,直接卸掉他的右臂。
虞慕枝眼前一黑,冷汗瞬间打湿后背。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再没有半分挣扎的力气。
“枝枝,不要轻举妄动!”
燕陵尘怒喝一声:“苏瑾,你若再伤他,一分朕必让你千百倍奉还!”
苏瑾挑衅般拍拍虞慕枝的脸:“陛下舍得?”
燕陵尘攥紧缰绳,骨节被自己攥得咯吱作响。竭力压下眸底的焦虑与愤怒,燕陵尘用此生最大的耐心,放缓声音:“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不要伤害他。”
“燕陵尘,你就这么轻易把你的软肋暴露给你的敌人?”
“你专门等着用他威胁我,还用我自己暴露吗?”
“这倒也是,谁不知东唐的皇帝为了个男人神魂颠倒,我反正看不出他哪里好。”
苏瑾看向虞慕枝。
“就凭你也想杀我?”
苏瑾鄙夷中带着不屑,看着虞慕枝宛如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你连一只鸡都不敢杀,能下手杀我?我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嘴里徐徐蔓延开一股铁锈味。虞慕枝视线摇晃,趁着苏瑾和燕陵尘对峙,他悄悄拔下燕陵尘给他的发钗,紧紧攥在左手手心。
他胆子小,人很怂,连杀鸡的场面,燕陵尘都会捂住他的双眼,更遑论夺去一个人的性命。
苏瑾的话,不断刺激着他残存的理智。
虞慕枝双眸绷得干涩,没有眨一次眼。
被苏瑾喂下蛊毒的仇恨,暗风的死,成珏的重伤,以及苏瑾针对燕陵尘设下的种种毒计,在一瞬间化为剜骨的痛楚。他执意前往北朝,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像个真正的男人吗?
离开时信誓旦旦,真到了这里,才知道情况有多险恶。
他看向燕陵尘。
内心被另一股痛楚撕裂。
为了他,燕陵尘甚至不惜将自己置于险境,如果他继续软弱下去,不就永远只能活在燕陵尘的庇护下,当娇生惯养的金丝雀么。
虞慕枝眼底划过一抹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