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看了姜随一眼,无奈的两指揉着额头,“你瞧瞧你那副春心荡漾的模样,是不是又想着你从前那点虚无缥缈的情意了。”
“……”姜随的手握了又握,“阿倾姐,有时候我是真的想打你。”
“知道,”权倾直起身子,端过茶杯,吹吹气,“因为你嫉妒我。”
“阿倾姐,”姜随“嘶”了一口冷气,“盲目自信是一种病。”
“呵呵,”权倾白了他一眼,“滚。”
姜随再次掀开了帘子,看着熟悉的路,问,“你要带我去葡萄园。”
“嗯,”权倾淡淡道,“张章的事已经传遍京城了,咱们去葡萄园散散心,说不定还能听到些趣事。”
“没别的?”姜随狐疑的看着权倾。
她不像那么安分的人。
权倾狡黠的笑了,“小随果然了解我,其实我是听说葡萄园今日会来一个大客,好奇罢了。”
“客?”姜随拧眉,“能来什么客,除了京中那些无聊的达官显贵。”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权倾道,“说来你也算是无聊的达官显贵。”
“阿倾姐,”姜随明显加重了语气。
权倾耸耸肩,不说话了。
寂静笼罩着二人。
等到马车缓缓停下,车帘被车夫掀开,姜随先出去,再搀扶着权倾下来。
二人下了马车,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易书,他身旁站着程寒。
易书看见权倾他们,笑言,“一起进去吧,快开始了。”
“好,”权倾向易书走过去。
姜随四处看看,明白了方才权倾是在诓他,哪里是来了大客,分明是落花葡萄园近几年兴起的一年一次葡萄节到了。
他瘪着嘴跟在他二人后面。
权倾他们是受邀来到葡萄园的最后一位客人,她一来就由主人家领着前往葡萄院。
一路上主人家带着热情介绍着,“大人们这边请,我们家的葡萄园一直以来都是品味俱佳,每年都会供应给宫里,特别是尊夫人,格外爱吃。”
他又看看权倾和易书,问,“两位大人去年没来吧?”
“嗯,”易书笑回,“去年我与她都有要事在身,故错过了,一直心有遗憾,所以今年是无论如何也要来的。”
“易大人抬爱了,能得大人赏识,是小人的荣幸。”主人家说的言真意切。
“您客气了,”易书道,“不知还有多远?”
“就快了,易大人莫着急,”主人家摸摸自己茂密的大胡子。
易书和权倾目光不期而遇,他笑笑不语。
权倾的手是背着的,她穿着简便,以玄色与紫色为主,腰间的束带嵌了一颗蓝宝石,她道,“主人家,怎么本教没听说过你们这的葡萄还供给宫里。”
“权大人有所不知了,”主人家东张西望,确认没有旁的人后,才压低了声音,娓娓道来,“众所周知,我这葡萄园开了有七八年了,早些年间一直未曾供给宫里,是天息一年,陛下带着尊夫人微服私访。
那时正值炎夏,在城内听说了我这葡萄园,才来我们这看了看,谁知陛下和尊夫人一尝,觉得味道甚好,特别是尊夫人,赞不绝口,陛下这才让我们每到葡萄熟时,就先为宫里准备好。”
那主人家说的满脸通红,骄傲自豪之感溢满了全脸。
权倾对他的款款而谈充耳不闻,反倒是抓到了其中一点,问,“尊夫人爱吃葡萄。”
“回权大人,”主人家道,“是的。”
“好,本教知道了,”权倾道,“带路吧。”
“是,大人,”主人家是个识趣人,知道他们二人不想再听了,便安静的在前面带路。
姜随一言不发,可心里却想了很多事,比如说为何当年珩芙想来这葡萄园摘葡萄,当真是一时兴起吗?
又为何跟君朝偷偷摸摸出宫游玩会恰巧听到葡萄园的事?
再然后让落花葡萄园成为了宫里葡萄的专属供应商。
这其中当真没有一点猫腻吗?
他是不信的。甚至还隐隐觉得这落花葡萄园就是她的地产。毕竟她是南国的祝容公主,当年逃出宫,必定有心腹保护,有的或许死在了路上,而活着的,一定会为她回国铺路。
姜随的心里钝痛,突然发现,他与她相识多年,他爱了她那么多年,却对她一无所知。
他甚至连保护她的权利和能力都没有,一步步看着她越走越远,眼睁睁看着她深陷其中。
姜随的视线落在了权倾身上,他想她一定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才会问及关于尊夫人的事。
权倾感受到身后的目光,手指动了动。
姜随便走上前来,来到她旁边,“阿倾姐有事?”
“猜到了?”权倾话语轻松,没有丝毫不悦。
“嗯,”姜随偏头一问,“阿倾姐想怎么做。”
“明知故问,”权倾气笑了,她又偏头和易书说话,“都说了让你平时不要惯着小随,你看,这皮子不就痒痒了。”
“北亭说什么了,”易书问。
权倾唉声叹气,“他说你易掌教真不懂事,就该背着我走,亲手剥葡萄喂我。”
姜随震惊的看着权倾张着嘴说瞎话。
他朝憋笑的易书急忙解释,“易掌教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就是闲的。”
“你看,果真是皮痒了,”权倾看着姜随,挨近易书。
易书用折扇掩盖住偷笑,“其实我觉得北亭说得对,是我这个未婚夫失职了,望得到阿冶的原谅。”
姜随一听,乐了,“哎呀,阿倾姐,易掌教都说了是他的错,你还不快快爬上他的背,舒服舒服。”
“姜随,”权倾没料到易书会叛变,好看的狐狸眼凝着冰气,瞪着姜随,“你胆子不小啊。”
“跟着阿倾姐,胆子自然不能小,”姜随顺口一说,三两步躲到了易书那边。
易书又一脸无辜的摊开手,表示无辜和无奈。
让权倾气不打一处来,直接白了他们二人一人一眼。
就在这时,一直走在前面的主人家停下来,道,“两位大人,过了这座木桥就到了,其他大人都在院子里。”
“好,”权倾道。
“大人们请,”主人家做了个“请”的姿势,又带着他们三人过桥,跨过门槛就进了葡萄院。
院如其名,院子里结着一蔓又一蔓的葡萄藤,肆意张扬的葡萄藤爬满藤架,人们便在藤下乘凉,品茶闲聊。
一串串碎玉般诱人水灵的葡萄在藤上尽情微笑,清甜的香气弥漫开,与浓郁的袅袅茶香相碰撞。
权倾他们三人一进去,就引起了注意,于是刹那间,周遭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们三人。
有好奇的,有疑惑的,还有看戏的和不屑的,交相混合着。
位低的都老老实实站起来向易书和权倾问好,至于那几个老家伙都自顾自坐着,做自己的事。
权倾随意扫视一圈,满朝文武来了个七七八八,苏家有苏伟和苏遮,易家有易忠和易安,沈家有沈汛和沈宏,而姜家只有姜正一人,王家有……
她“啧啧”的感慨了一声,“哟,这人来的还不少,都在这等着我们呢。”
“就是不知有何目的,”易书下意识想忽略掉易安欣喜又灼热的目光。
权倾看见了他的偏头,顺眼一看,唇角一扬。
原来是那小子。
她道,“怎么,不打招呼!”
“不用,自然会有人说话,”易书淡笑,肯定的道。
果不其然,院子里响起了一道突兀的打趣声,“哟,是权掌教和易掌教来了啊。”
众人向声音主人看去。
是胖乎乎的户部侍郎,李黔。
他见众人看他了,又腆着大肚子,笑呵呵道,“易掌教来了啊,你父亲和弟弟坐这呢,快带着未婚妻过来,一家子难得见面,快互相看看还认不认识。”
于是乎院子里原本静寂无声,此刻暗流涌动。
易忠黑着脸,目光剜心似的瞪着李黔。
易书只是笑笑,却带着权倾和姜随走向了院中心。
易忠放下茶杯,“李大人,我听说你最爱吃牛肉,依我看来,你还是少吃点,免得京中无牛抬爱猪。”
有几个人绷不住低笑起来。
好一个易忠,指桑骂槐。
李黔不气,反倒是笑容扩大,“易老说的是,我这人没什么爱好,平生就贪点吃,无论牛猪,都是不介意的,倒是易老毕竟上年纪了,想来无甚口福,许是平日里吃了不少良药,以至于药香飘飘,熏的嘞……”
他只字不骂,却将易忠的痛处说的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京中有脸面的人都知道,易忠这几个月拿了不少补药,导致不需近身就闻得到那熏人的药气。
于是坊间传闻,是被自家儿子易书气的。
而有头有脸的人暗自较量,旁人自然不好开口,只会悄悄看着,当作笑料。
谁不知道李黔被易忠下套坑过一次,眼下是难得洗刷易忠的好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毕竟易书和易忠不和的消息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易书只是冷眼看戏,并不打算替他解围。
易安此刻的心挂在易书身上,他悄悄的招招手,希望易书他们坐过来,既可以为父亲解围,又可以亲近易书。
只可惜他的算盘注定落空,易书甚至没看他一眼。
他只是神色柔和的看着身旁的姑娘,“选个坐处。”
“喏,”权倾吱声,“那有人等着我们呢。”
易书看过去,是姜正和苏伟还有苏遮他们那桌。
苏伟和姜正在说着话,没怎么搭理他们,反倒是苏遮微微一笑,葡萄藤下,偶尔照进几束温和的光,映在他无暇的面容上,似镀光。
苏遮道,“两位掌教不妨与我们一桌,正巧姜大人在,姜小公子也可亲近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