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进入图书馆地下的石室，虞无弦的心比之前更加躁动，离魔界越近，她身上的魔气便越是蠢蠢欲动。
四周光线昏暗，荧蓝色的鬼火成了唯一的光源。微弱的光映在墙壁上，勾勒出模糊的影子。
闵砚书感觉到她的气息，缓缓站起身，“准备好了？”
虞无弦点点头，抽出有牙，紧紧握在手中。
“在生死界的时候，多亏了你……谢谢。”
闵砚书微微一怔，随即摇头轻笑，“你我之间，还需要说谢字吗？”
虞无弦压下心底的烦躁，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没话找话，多说几句嘛。”
说不定就是最后一句了。
闵砚书微微垂眸，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句佛号。
白色的袈裟因为魔气的侵蚀而蒙上一层灰影，隐隐透着几缕黑纹，与主人素净的面容形成强烈对比。
他眉心微蹙，嘴角抿得很紧，似有千言万语，最后仅化成了一句叹息。
“你的气息里……夹杂着很浓的魔气。”闵砚书抬眼望着她，缓声道：“去了魔界，不要逞强……愿你能平安归来。”
顿了顿，他的嗓音更低了一些，“万一失败了，也回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语毕，他从袖子里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木鱼，“心中烦躁的时候，就念一念我教你的经文。”
虞无弦听出他话里的担忧，却只是噗嗤一笑，故作轻松，“闵砚书，又是佛珠，又是木鱼，又是念经，你是打算让我继承你的衣钵吗？”
嘴上这样说，她还是仔细地把木鱼收好。
“别苦着脸，心魔虽然难除，但我也不会轻易认输，让它控制我的神智。”
她握着有牙的那只手腕上，戴着闵砚书给她的佛珠，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闵砚书把视线从她手上移开，竖起一道金光屏障，将界壁暂时隔绝。
“进去吧，我给你护法。”
虞无弦点点头，闭上双眼，骨鞭在她手中微微颤抖着，那些熟悉的咒语自然而然地从她口中蹦出。
紧接着她抬手一挥，一股强大的威压从有牙身上散发出来，骨鞭划破空气，在界壁附近生生撕裂出一道口子，从里面溢出丝丝缕缕的黑雾。
没有多余的告别，虞无弦只是回头看了闵砚书一眼，随即纵身一跃，裂缝连同她的人影一起消失在昏暗的石室里。
*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硫磺气味，视野里是一片崎岖不平的赤红大地。
虞无弦往前迈了两步，在裂开的土地下面，似有岩浆缓缓流动，隔着鞋子，她都能感觉到一阵炙热。
天空压得极低，暗红的云层翻涌滚动，云层中似有一轮圆盘，说不清是太阳还是月亮，正透着惨淡的光芒。
这就是魔界了。
她体内的魔气有种回到家的愉悦感，在她的身体里肆意增长。
虞无弦放任了体内乱窜的魔气，仅努力维持着自己神识的清醒。
她扫视四周，不远处隐隐可见成片的建筑群，仔细分辨，是由岩石和木头堆砌起来的简易住所。
人界的贫民窟都比这里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虞无弦开始有点理解为什么当初魔族一定要入侵人界了。
突然，一阵低沉的号角声从远方传来，干裂的地面随之微微震颤。
虞无弦迅速隐匿气息，飞身跃上一块巨石，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视野尽头，一支长长的队伍正缓慢地行进。高大健壮的魔族士兵背负武器，身披暗红铠甲，排列整齐。在队伍后方，是被被镣铐锁住的魔兽，长得奇形怪状，狰狞可怖，嘴里正频频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看来他们已经在做准备了。”虞无弦微微眯起眼，神色凝重。
队伍的最前面，一名高大的魔族将领骑在骷髅战马之上，身披黑金战甲，头戴鬼面盔，手中高举一面旗帜，旗帜上纹着一只黑色巨鸟，双翼展开，带着吞噬天地的气势。
看得出来，这个将领在魔族中的地位不低。
丁柏元提过，当初应楼手下还有四大魔将，除了梦魔之外，另外三位都被玄影逐回了魔界。
虞无弦身上的灵气被魔气掩盖，倒是没让他们发现她的存在。
“哥哥！哥哥……”
这时候，从石头房那边跑过来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男孩，追逐魔军的队伍。
虞无弦这才留意到，在高大的魔族战士后面，还有不少衣衫褴褛的魔族百姓正被驱赶着前行。有老有少，共同之处就是双手都被束缚着，面露惶恐，一看就是被迫加入军队的。
她眉心微蹙，心中涌起一丝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魔界中，也有普通百姓，他们也是战争的牺牲品。
正当她垂眸思索间，天空传来一道震耳的鹰啸，一只巨大的黑鸟自云层中俯冲而下，盘旋在队伍上空。
巨鸟的背上站着一个满脸狰狞的魔族男子，与队首的魔将一样，身穿黑金战甲，身份不凡。
“听着！”他的声音如雷贯耳，传遍四野，“所有十四岁以上男性都必须参战，不服从者，斩！”
百姓中爆发出阵阵惊呼，恐惧的哭声传开，队伍变得骚动不安。
男子对此充耳不闻，冷笑着俯视脚下，“不想死的，就拿起武器！想死的……我不介意现在成全你们！”
虞无弦轻嗤了一声，“果然是强征。”
她观望着这一场暴行，暂时还没决定要不要动手，队伍中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吼：“要杀就杀！反正横竖都是死！”
百姓之中，一个满脸血污的中年魔族挣扎着站起身，眼底燃烧着愤怒与绝望，猛地冲向前方的将领。
魔将冷哼一声，手中长矛往前一送，尖刃刺入对方的胸膛，暗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虞无弦看到这一幕，不由握紧拳头，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对待自己的魔族子民，尚且如此狠辣，若是对人界的那些普通百姓，手段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