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娇娇自己也想到了这一点。
场面顿时有点尴尬。
陈玄帆心跳加快,担心对方会立刻向自己下毒手。
可是并没有。
“陈郎君,跟奴家走吧。”她深深的看了陈玄帆一眼,然后朝着他一挥袖子,起身往外走去。
陈玄帆只觉一阵凉风吹过眉心和喉咙,不由自主的跟上,即便他的心里并不想。
却连开口呼救都做不到了。
发不出一丝声音。
……艹!
刚才为什么不呼救!
鬼迷心窍,陈玄帆如大梦方醒,为时已晚。
明知道这么被女鬼摆布,对他十分不利,但又没有挣脱的办法,只能先听天由命。
“呀,娇娇这是要带陈郎君回房去?”老鸨子却恰到好处的出现了,一脸关切的道,“我这酒菜席面可都备好了,这……”
“桃花妈妈,那酒菜你就自己想用了吧,陈郎君怕是无心用那些了。”娇娇靠在陈玄帆的肩膀上,抱着他的一只胳膊,羞羞答答的说道。
“哎哟,好,那妈妈我就厚脸皮受下了,不耽误你们的好事儿。”眼里只有钱的老鸨子,本就是来贪下那一桌上等酒席的。
有了娇娇这话,陈玄帆又没说不行,那这账他就付定了。
席面兴许都没去定,这钱挣得舒服。
陈玄帆斜眼歪鼻的想给老鸨子一个鄙视的表情,无奈根本做不到。
娘的,他现在知道张承嗣是怎么被藏起来的了。
只要有钱赚,娇娇摆布这个老鸨子就跟玩一样。
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陈郎君,奴家牵着你走,当心台阶。”娇娇牵着陈玄帆的手,继续带着他往楼上去。
外面看着是二层的醉春楼,在最上面竟然还有一层。
不过这一层要小的多,只有两个房间。
推开了其中一间的门,娇娇将陈玄帆带了进去,把门重新关好。
“坐。”她一挥手。
陈玄帆就像是提线木偶一般听话,坐在了桌边的凳子上。
“你既然是来找张郎的,奴家便让你先见见他,也帮我劝他一劝。”娇娇说着,掀开了里间的帘子,里面坐着一个丫鬟。
看不清楚脸。
“张郎,随奴家过来。”娇娇却对着那丫鬟吹了一口气,说道。
接着那白衣女子便和陈玄帆一样,被她牵着,从里间走了出来。
她一起身,陈玄帆就看出不对来了。
这丫鬟也太高了些。
再一看脸,好家伙,女装大佬张承嗣。
“妈妈有时会到奴家房中来,只好委屈张郎穿成这样了。”娇娇只是大鬼,鬼迷眼这类的把戏,做不到毫无破绽。
只好用些其他手段遮掩。
穿了丫鬟衣裳的张承嗣,被她藏在里间屋内。进了房间中了鬼迷眼的桃花妈妈,也会只当她是个小丫鬟。
……这有个前提,是这间屋子里,本来就该有个小丫鬟。
陈玄帆眯起了眼睛,刚升起来的一点侥幸之心,被彻底打散。
大鬼不但能吞噬人的精气,还能吞噬人的血气皮肉。
如果不想办法,下场恐怕会是一具枯骨。
拿去炖汤狗都嫌没味。
“娇娇姑娘,咱们有话好说,你想要怎么样,说出来我们好商量。”被娇娇拿蜡烛烤了一下喉咙,陈玄帆又能说话了。
他见张承嗣两只眼睛还在转,看到自己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可见是认出了他,
神智还在。
虽然看上去精神有些萎靡不振,脸色是苍白中掺着青灰,但应该只是被吸食了精气。
从前天到现在三天了,就是被人绑架,气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何况是被一只鬼圈养。
这样看的话,娇娇明显不想要张承嗣的命。
她另有所图。
再加上刚才,娇娇说让他劝一劝张承嗣的话,也是意有所指。
陈玄帆存着拖延时间的念头,想等到鸡叫天明想办法逃跑,就故意挑起了话头。
娇娇杏眼微眯,轻启朱唇道:“奴家想嫁给张郎为妻。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正妻。”
“……”这话,陈玄帆听着有点耳熟。
不瞒你说姑娘,张家主许给我的,比你要求的都还多一样十里红妆。
按下心底升起的微妙胜负欲,陈玄帆干咳了一声,“娇娇姑娘,我能问一下,你为何相中了张承嗣?”
“一是安阳县里只有张郎还未成亲。二是我与张郎在醉春楼下一见钟情,私定了终身,奴家非他不嫁。”
娇娇慢条斯理的说着,“这三呢,是张郎家资丰厚,可为奴家捡骨重新安葬,打造牌位修造庙宇,日夜供奉,助我修行有成。”
前面两条都是虚的,只有这第三条才是她的目的所在。
陈玄帆眯了眯眼睛。
他记得曾在书中看到,鬼物修行可以靠功法,像修士一般引阴煞之气凝聚自身,最终成为鬼将鬼王,受阴曹册封。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路,便是走赦封之路。
依靠人间的香火修行,走阴魂成神之路。
得阳间百姓供奉,官府赦封。
前者凶险异常,而后者若是有凡间贵人帮忙,倒是能够容易一些。
只是阴魂成神,除非自身有极大的功德,否则是要消耗供奉他们之人的功德的。
……张家若是愿意接女鬼入门成为正妻,再给她塑金身造庙宇,就是拿老张家全家人的福运换张承嗣活命。
可助阴魂成神就是个无底洞。
张家不过是县城内的富户,能有多少福运往里头填?
招惹一个阴煞的女鬼在家,都是轻则倒霉连连,重则血光之灾。更何况是供奉。
这哪是嫁人,这是嫁祸。
而且是嫁祸全族。
要命哟。
怪不得张承嗣不肯答应,他也许不知道供奉女鬼是个什么下场,可他一定听过招惹鬼物到家里会如何倒霉的传闻。
娇娇冲着陈玄帆一笑,“奴家知道自己不能生养,万不敢拦着张郎纳妾。等我到了他张家,不过是空担了一个正妻的名分,又没有自己的子嗣。张郎可以纳妾生子,待我修行有成,定然会庇佑张家。到时候他张家因我而兴旺,最后还是落在自家血脉身上。你看看,这是不是一件两全其美之事?”
“……”娘的,这话我听着也十分耳熟,仿佛不久之前才听过。
陈玄帆面色古怪的看着娇娇,心说我听过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没听过女鬼忽悠人。
今天有幸得见,真是厉害了我的女鬼。
这话就是在哄贪心的煞笔。
什么叫修行有成?
走阴魂成神之路,没有回头路可言。要么身死道消,要么成就阴神之位。
张家就没人能活到你成阴神。
你当然会让张承嗣纳妾生子,他生的子孙越多供奉你的让你就越多。
割韭菜的就怕韭菜长势不旺。
陈玄帆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眉头微皱的认真思索:“娇娇姑娘,竟然有这等好事?阴神庇佑将是何等的光景。那这就是他张家高攀你了呀。”
“正是这样!”娇娇喜道,“你果然比黑教的傻子聪明,怪不得能抓到他们了。”
她又回头对张承嗣道:“张郎,你听见了没?陈郎君所说的可有道理?”
开口张郎闭口张郎,听得陈玄帆看张承嗣的脸,都忍不住把他想想成一只大蟑螂。
为了憋住笑,他只好低头。
由此错过了张承嗣望向他的复杂眼神。
“既然陈郎君认同娇娇所说,那可否请郎君帮忙玉成此事?”娇娇问道。
“嗯?怎么玉成?”陈玄帆顿感不妙。
“简单的很,奴家附身与你,再将张郎救出去。之后张郎便会害上相思之症,此症当然只有奴家能解。奴家会指点张家主捡骨之处,造庙宇之所。再行下三书六礼,将奴家的牌位迎娶入门。”
娇娇做出娇憨情态,说的轻描淡写,看向陈玄帆的眼神,却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恶意。
让人毛骨悚然。
“……不妥。”陈玄帆正色道,“姑娘此举十分不妥。”
“哪里不妥?”女鬼的神色变得可怖起来。
脸色变得青黑,手掌干枯长出黑色的长指甲。
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陈玄帆吸成人干。
“张家主不会相信的!”
陈玄帆眼皮的一抖,却还是语重心长,一副我是为你好的神情说道,“我与承嗣两情相悦,还有定情信物为证。他跑出来喝花酒,就是因为他爹不同意我两在一起。这不过短短几天,怎么就能爱你爱到相思成疾?是你,你会信吗?不相信的话,怎么会去给一个陌生的女子捡骨?而且说不定还会拿骨头威胁你。”
娇娇冷冷的一笑:“那我就吸干了他的儿子。”
“……不止于此呀!娇娇姑娘,你是有大追求的,要当阴神的,这么做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再换一家便是。”娇娇接的自然。
陈玄帆听得心颤。
这女鬼似乎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娇娇姑娘,你别着急呀。咱们再想想办法,总有办法能解决的,是不是?”陈玄帆苦口婆心的劝道,“那个我有个提议,姑娘你是黑教中人,不如再找几个同教之人帮忙,将张家拿捏住,你看如何?”
“不如何。”娇娇瞥了一眼陈玄帆,“你不必来套我的话。黑教死的长老正是我的主人,我是他养魂幡里的一只鬼女。若是他晋升成功,会将我在内的所有大鬼都炼成阴魂珠,喂给幡内的恶鬼,助它成鬼将。”
女鬼说到这,对着陈玄帆一笑:“呵,所以那傻子被你们抓了,我倒要谢谢你,放我自由。”
完了,不装了。
奴家的自称都不要了。
她留在安阳县,恐怕也是在躲黑教的人。
猎妖军一般不会为了一个区区大鬼出动。
除非她伤人害命。
而供奉阴魂的后果只会在几年中慢慢的呈现,被察觉的几率就小得多了。
到时候张家之外的大户,说不定会示弱不见,等着捡便宜。
毕竟,女鬼无法拥有宅子土地和佃户。
呸,肮脏!
“陈公子,你好像很愤怒?”
“我说我在为你这样一位,漂亮聪慧的女鬼,却要靠这些龌龊手段才能求活,期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而感觉悲哀,你相信吗?”陈玄帆的话语和眼神都充满了真挚。
“不相信。”娇娇果断的摇头。“男人嘴里的话,都不能相信。你知道这世间为何女鬼多,而男鬼少吗?”
“为什么?”
“因为女人死了,都不愿意再活过来,情愿一直做鬼。而男人却巴不得死了之后就立刻投胎,嚷嚷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要命了,一个唐朝的女鬼竟然在和我讨论一个社会性的哲学问题。
而我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妙语连珠的骚话。
这要是能向网友求助就好了。
“……其实要是可以的话,死了之后我想当女人。”陈玄帆决定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的嫁给承嗣了。”他的语气充满了柔情、怅然和向往。
“……”
“……”
女鬼和张承嗣都出现了短暂的表情空白。
“……你们真的有定情信物?”女鬼娇娇见此,不得不从完全不相陈玄帆的鬼话,到了忍不住要相信了。
“当然。”陈玄帆淡淡的一笑,“虽然有些可笑,不过是一块桌角而已,可我却一直随身带着,放在离心口最近的地方。”
娇娇皱眉,看向他的胸口。
对他口中的那块桌角,产生了一丝好奇。
她一挥衣袖,一股阴气向陈玄帆的胸口吹去,吹开了他的衣襟,里面果然有半块桌角。
女鬼见并无异常,便朝着陈玄帆的胸口伸出去了手。
就在她的手将要碰到衣襟的时候,陈玄帆突然往前扑去。
让她的手结结实实的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