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庙。
月上中天。
夜深人静,荒山矮坡。
山神怒瞪着县丞,吐出一阵黑烟,朝着他笼罩了过去。
那黑烟化作了一直厉鬼模样,尖锐的利爪,朝着县丞的头颅抓了下来。
“县丞!”
“快躲开!”
“不好!”
送亲的众人惊呼出声,却见县丞并不见慌乱。
就在厉鬼接近的时候,他的身上窜出了一道身影。
“喵呜!”
“刷!”
“刷!”
一只小猫出手,两爪子一尾巴,将厉鬼打散了身形。
“一只猫妖?”山神一愣,看向县丞皱眉道,“你身为安喜县的县丞,竟然养着一只猫妖!”
大唐律法虽然没有命令禁止官员豢养妖物。
但所有妖物需在猎妖军中上报,而且文官身边养妖物就要接受监察,因此受到颇多限制,所以很少有官员如此做。
更多的是给亲近的妖物,谋一个官差的身份。
而且能豢养妖物的,无不是有些家室的人物。
安喜县内的县令县丞都出身普通,否则它和河神也不敢如此作为。
这猫妖的修为不低,不是一个县丞能豢养的,所以山神一时间心头闪念,有些迟疑了。
怀疑这县丞是找来了外援。
“山神爷,这只猫妖并不是我所养,而是有个朋友派来,给石县令送信的。”县丞开口道,“还请两位神明,快些将我们石县令放了吧。否则等他朋友到了,你们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喵呜!”
猫落在了县丞的肩膀上,冲着半空的山神,发出了轻蔑的叫声。
山神见此眼神闪烁,这时候身下的庙中,一道光影闪现,河神出现在了它的身边。
“管兄,安喜县的县令得罪了大人物,请不来猎妖军。以他一个凡人,又能请来什么大能?吾等在这山河之内,谁又能奈何得咱们?你别被这只猫妖吓住了。”
这位无梁河的河神是个面相阴柔的年轻人,脸色苍白,披头散发,脖子上缠着一条长长的白绫,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淹死鬼。
“梁兄说的是。”山神点了点头,指着县丞等人,对河神问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将这些人留下,饱食一顿?”
“我正有此意。”河神呵呵笑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纷纷大笑出声。
“哈哈哈!”
“哈哈哈哈!”
笑得十分的猖狂。
随着他们的笑声,山中起了狂风,吹得地上的人睁不开眼睛。
只是他们笑着笑着,却感觉有些不对。
怎么好像不只是他们在笑?
仿佛有许多人在笑。
两个神明低头,就见县丞手中拿着一幅画,笑声是从那画中传出来的。
“管兄,”河神停住了笑声,皮笑肉不笑地道,“看来这县丞是活得不耐烦了呀!”
“哼,那咱们就送他上路!”山神长啸了一声,黑影扭曲化为一只老鬼,俯身扑向了地上的县丞。
鬼爪,血口!
“吼!”
“卧槽!队正,这他娘是山神,还是一只老鬼呀?”
画中传来了一声调侃,接着便听到有人骂道:“你管他娘的是山神还是老鬼?赶紧出去砍他!兄弟们,干活了!”
“对呀对呀!爷爷们,赶紧出去吧!我这可快要撑不住了!”画中一个低三下四的声音哀求道。
“放屁!这画是大能以洞天之法炼制,你不过是个看门的,有什么撑不住的?”
“大爷!我是看门的,可你们人太多了,这门快关不上了!”
“这就走!谁乐意在这挤着呀?”
“他娘的,别废话,快出去!正正,看好这画灵,防着它动手脚。”
“知道了队正!”
“队正,我出去砍它了!”
“嘭!”
砍字出口,就见一道人影带着一片刀光,从画中飞了出来,这让山神始料未及。
愣了一下,嘶吼道:“这画里竟然能出来活人?”
不仅能出来活人,还能出来一堆的活人。
然后便看见一群穿着黑衣的人,瞬间从画中出现在了山道上。
还有站不下的,直接踩在了同伴的肩膀上。
有人骂道:“这他娘外面,怎么比里面还挤呀?”
有人吆喝着:“兄弟们往前点,前面有地方,后面的兄弟都要出不来了!”
“陈玄帆!让这老鬼让让!我们没地方站了!”刘一勇出来冲着陈玄帆吼道。
“好嘞!”陈玄帆反手带起了一片刀光,向着露出鬼容的山神劈砍而来,逼着它往后退去。
纵横爆裂的血气扑面而来,山神招架不住,连连后退。
河神赶忙上前,接住了他。
冲陈玄帆问道:
“不知是何方恶客上门?”
“嘿嘿,不告诉你!”陈玄帆拎着刀子,冷笑了一声,一刀砍下。
“嗡——”
血煞刀芒声势骇人,直奔两神明而去。
“不好!”
“走!”
山神河神被这一刀惊得脸色一变,两人身影一散,迅速躲回了庙中。
“嘭”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卧槽?”
陈玄帆傻眼了,这怎么一照面就当了缩头乌龟了?
刚才不是很嚣张吗?
“它们本来实力就不强,只是神力有些麻烦。”
县丞身后走出一人,仰头看向陈玄帆皱眉道,“我只为你一人而来,你们怎么都来了?”
陈玄帆低头一瞧,正是写信给他的妖王狼渊。
此时扮成了一个老农的模样,不过容貌没有什么变化。
他便冲这位妖王一摆手,道:“嗨呀,别提了,我们遇上了糟心事,就带上兄弟们出来散散心。”
狼渊:“……擅自离开驻地,是重罪吧?”
还是从奉旨办差的长安城跑出来的。
真是好胆子。
也是好巧思。
他不禁看了一眼那张容纳了甲字队的画,见画上的小鬼在探头探脑,不禁眉毛一挑。
这东西,是个很特殊的法器。
能容活人藏身期间,虽然时候极其短暂,但也不失为一种宝物了。
而甲字队的人能想到藏在画里,然后用大唐的驿站将画寄出来,也真是敢想敢干。
让狼渊不明白的是,信中已经写明了,只是两个地方上的神明,他们为何要全都来一趟?
难道真是为了散心?
就像他不明白,为何要多此一举,让身旁的县丞,演这一出戏。
只能猜测是为了引着山神和河神,承认自己的意图,是为了吃人。
可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处?
若是一来便动手,这会儿两个神明早就被杀得魂飞魄散了。
但甲字队的那位队正刘一勇,和他们的伙长陈玄帆,却都要求有这一幕。
县丞只得匆忙地布置好一切,这才有了刚才的事情。
狼渊是不会明白的,因为它是妖王。
虽然它知道要顾及大唐的态度,而做出一些妥协。
但这只是出于它对强者的敬重,若是它够强,就不会再遵守这些规则。
而刘一勇坚持要这么做,是为了印证山神和河神的行径。
他这次是偷摸着出来的,但他是一支猎妖军的队正,不能偏听偏信,任意妄为残害生灵。
即便对方是人之外的神明。
决定需要有佐证。
就算这佐证没有其他用处,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陈玄帆坚定地支持刘一勇的这一决定。
因为他也觉得,有些坚持看似无用功,但却是紧紧守住底线的重要一环。
一旦出手灭杀,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陈玄帆早就决定要快活地过这一辈子,而就在从长安到安喜县的这段时间里,他又找到了一个,能让自己这个决定更容易走下去的办法。
那就是少注定做会让自己不痛快的事。
一些无可挽回的事情。
生命是很珍贵的,无论是哪一种方式存在的生命。
神明也不例外。
可惜,这两个王八蛋神明,浪费了他给的机会。
他娘的,想吃人!
竟然还因为人们生活过好了,不扔孩子了,而要惩罚带来这一切改变的石桥公?
他娘的!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