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陷深潭莫悔初,洪流裹挟哪彷徨;入潭既激千层浪,驭剑炼心少年郎
缘起缘灭缘未央,青山何苦埋剑芒;不破剑身抵万法,天地一线破动荡
闭心谨修自渡诀,了断凡俗事三两;江湖无常抛名志,恣意潇洒自在狂
江湖,大者庙堂武林,小者近门亲疏,宏觑山湖百川,微着草木溪潭。强权豪夺,门户从属,珍奇瑰宝,穷兵黩武,各修秘籍,刀法剑谱,以血为幕,基台驻骨,人且趋之若鹜纷至沓来,于此各饰扮角俱演戏码,爱恨情仇尔虞我诈,人人机关算尽个个乐此不疲。此次腥风帷幕,且于此处华中武林缓缓拉开。
一如虎狼成群却是凶兽结队,武林素喜分帮划派,此处然也,却说布局何也?北有破刀帮一帮独大,北往途中莫不听有“凡北往处,只有破刀”一说,是便北处群星熠熠帮派繁多尤胜棋盘落子,却只如骄阳皎月一出,星辰何来争辉,与同破刀帮相比去之远矣。离北南下,却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一般锦簇格局,南处派别尤数众多,各系之间秋毫不犯泾渭分明行相牵制,明面上一团和气互敬互爱,整结同盟肱骨凝是一股庞大势力,实则巧算机关各自为主,势大的吃了势小的,势小的依附了势大的,便存小帮之名焉有本帮之实,野心算计若何,路人皆知。浑浑噩噩相牵几暑,是便有一宗名唤万剑横空出世,宗主却凭所创剑招退罢来人摘得绝剑桂冠。此式若何?却是唤作万剑诀。一剑担身神鬼伏,双指并举法相哭,千罡万剑化星辰,天外天去寻遁路,金桂金池攀金山,金蛟金龙匐金途,对弈场中任坦荡,大千之外异心除,一时胜敌如麻怎尝败绩。兼得此宗宗主技高权重素怀赤子大义,温良体己人文为本实有大家风范,南派多家且是以万剑宗为首,是凝也成众星捧月之势。且正地形巧也,一龙脊仙脉横穿南北却坐其间,名曰华中,拔地千丈绵延万里,脉身雄伟气势恢宏,形容壮丽不知是否天人举斧劈得,诚叫此山天匠刻,人间哪得凡胎琢。山脉横分两处,北往北去南来南下却分落得势巧,有喜闹爱编排者,辄便编出“南看万剑,北举破刀。穷奇生南雾腾腾,吞天喰月搅人伦,性凶品恶喜啖人,幸得花宗万剑轮。梼杌长北霭漫漫,覆地生荒活计淡,顽愚总把民生犯,多叫破刀把魔散。”此类之辞,讨个话彩引个噱头,当也赚得数声吆喝。
山脉根底芳木丛生,且育活息万千难计,有千千亩碧澄澄茂盛密林,列万万顷青娜娜翡翠镜平。春风凛凛湖上,艳桃浓李;夏日漾漾池中,绿盖红莲;金秋枫落,看深园火燎烧霞;素冬雪飘,观苍岭银被裹面。雾山霭涛点点碧,暮云瑶池处处峰,鱼跃鹿栖水水净,猿呼虎啸洞洞鸣,物人共处其乐融融却不生隙,近湖者养鱼,近林者饲兽,倒是引得不少疲于生计的百姓于此扎根,依山傍水无战乱祸害,倒也欢畅。
汪毓,便于此处长大。
汪家有子,钟灵毓秀,起名为毓。自小懂事乐施甚当乖巧,又且生得可亲精致玉人一般,自是讨得邻里喜爱。虽山下居小地偏如是化外蛮处,不设学塾,但贵有汪母博闻强识贤良淑德,营生百般伦德纲常也知就里,倒不曾落下学识的谆培,自幼告诫汪毓要奉君子行、秉君子风,不为乱德自私、损人为歹之事。家风此善诚润物无声,一育身正良才且是好门生,晃眼十二有载,汪毓便真如谦谦君子般温润如玉。
品行虽端但男孩毕竟性野,寻得机会便与周围童孩手持棍棒相互打闹,推搡喧嚣也是,主家男丁只为活计操劳无暇管顾,村妇养蚕捉丝采摘拾薪忙得终日,又哪里得闲去顾,只叫孩童们疯耍得性子难收。是日汪毓为找寻一根趁手树棒,挑挑拣拣已然不知至密林深处,目顾之处俱是两旁草间林巷,嘴中念叨:“寻根长的直的且跟剑一般的木棒最好,下次由我来扮大侠,定不能叫我手里的剑丢了威风。”自顾低语埋头行得一时,却突然闻得林间传来哼哼呀呀哀叫也是的呻吟,汪毓寒毛竖起瞬间立足何敢再动,极惧之下呼吸骤停,只躲于一棵树后自顾觑视着身旁,竖耳细细聆听,确真真辨得呻吟。
抬腿立时,只朝林外奔去!毕竟年幼孺子也是,此时叫所惊真吓得哭将了出来,孩童心思倒也单纯,虽说害怕得紧哭闹了一时,却叫心里好奇更甚:娘亲常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听辨得那个声音,倒像是个人。停步也是只立于当地皱眉思忖再三,饶是害怕却终叫玩心占了上风,正无聊之时,思来想去汪毓念着寻点新耍头,还是折回了深林处。
“你是人是鬼?”
并无应答。
“你说两句话,能说话嘛?”
仍无回说。
汪毓拾步也去,竖耳细辨多时终是循得声响,且朝着那处走去,势颓音小一如蚊鸣蝇嘤,不着耳细辨时当真闻他不得。拨拨掣掣寻得彼处,在被枝叶遮挡并无阳光照射的叶下果真寻得一人,衣无本色脏臭难近,面白若纸颧高似骷,彼时双眼深陷又如鬼魅一般呻吟,只闻呼声不闻吸息,三魂杳杳七魄悠悠,怕比死人只多了半口气。汪毓忙是扶托得病患起身,覆手摸也去了额头只觉灼热,心急如焚张目四顾何来人影,失了主张要负着行去,却此幼壳如何承抬得起成年之躯,急生哽咽出得音颤:
“你太沉了我可拖不动你,待我回去喊我爹爹来。”目得此人唇裂,汪毓心多不忍,挽树叶做盛皿拘捧了溪水,滴流润也去了男子唇上罢,便一路小跑回至家中。
待寻汪父来此,日衔苍山红轮西坠,将男子伤患驮入家时,天色黑甚。汪父将男子抱去榻上,汪母看得此人衣衫虽破但锦衣华服却是可辨,更且仪表轩昂风度不凡,料得不是寻常人物,眉间尽萦愁云,把目看去了汪父。
“先出去吧,人命关天。”汪父推妻儿去得外屋,自阖门回身将男子烂衣撕开,且慢慢涂上草药,诚见此人拖得伤躯实久,叫血痕结痂淤青转紫,当是可怜。覆得药罢汪父又是熬汤喂药擦身换衣,一夜照顾服侍得心切,不觉天晓。
躲居至此自是为了远离纷争患事,尔虞我诈打打杀杀真真的不愿去沾,可性命于前又不忍不救。汪父汪母不过寻常穷苦人家,相濡以沫数十载,就想平平淡淡了却余生,顺带也将汪毓养育成人,和睦时颐养享乐也矣,不求富贵不冀高位,只求不叫祸事纷扰。可眼下?实不知所救之人,却掀怎样的波澜。
调理得当男子高烧已退,口中呻吟渐缓,看情形命似无大碍。汪父一夜未合眼,眼下可是松了口气,喝了几口热粥便于塌旁和衣睡去。汪母此刻正在熬药,望着榻上重伤的男子,嗟气也叹,愁容满面却是无助。
此后数日倒是宁静不得事端,病重男子自于悉心照料下却渐好转,虽未睁目气相实精,是便此时汪父笃定眼前此人定非旁类端的高手——重伤至此,仅是三日便能外伤不显内伤近愈,内力极深由此可知。便也打定主意今晚将他送回免生事端,性命救得无碍,感息开目只在近日,留点食物复弃去林中便罢,何敢留得。仁义也尽,是便圣人于前也无指摘。
捱得天黑,汪母将汪毓哄睡去了,见他觉正沉,汪父也即便起身欲去。却待双手正攀上榻上男子腰身,立觉异样:数日前还能驮得动此人,此刻却好似千斤磐石一般,半寸难移何谈背负?知得不好欲再试时那人却有动作,只挺着双腿不叫汪父拨动得,出言也道:“哪家贼子却欲祸害花某?”
汪父惊慌之下一脚踢出,虽说他从未习武,却常年捕猎胜于体格健硕,欺这男子大病未愈不得力显,纵使功夫过人也病怏怏的如何捱得,只道一击得成。却当这一脚蹬于男子膛间诚如踩去坚石硬铁,竟反震得脚麻也时,心念不好转身抽去桌上柴刀,抡满柴刀当下劈去。妻子却被此下动静惊得忙去抱紧汪毓,口中反复念着:“娘在,娘在,我儿休怕。”
却说柴刀当头劈下,男子云淡风轻且是如常,何有惧色:“好刀,好锋。”
衣摆无风自动,只一道白光闪过,汪父手中柴刀已被男子反擎手中,手指轻捻转柴刀刀尖面己,刀柄朝外托举献给了汪父,汪父却不敢接。男子将柴刀放回原处,目着身后旧榻与同身着布衣,又感伤痛却退,也是醒得何敢逞凶,抱拳也道:“感极救命之恩,花某却非恩将仇报行恶之流,还道是歹人未去,多有得罪却愿宽恕。”
汪母抱着汪毓正拍,说道:“浅水难盘蛟龙,小庙何盛大佛,目得大侠恢复得尚可,也有了拳脚的力气,何不便行?我们乡里农家一向贫陋无有招待处,不叫糠食亏杀了大侠的胃,却不敢留。”
“这便就行,诚谢救命之恩。”那人将手揣进怀兜,醒悟得却是穿了旁人的衣裳,哈哈笑也说道:“花某何时在金银之上犯了难,偏此次遭难不见了黄白无法相谢,日后定来还恩。”
汪父也道:“大侠管顾自去便是,农家拙妇粗夫要得金银作何,荒山野岭何处来使。再者上天有好生之德,见死不救非丈夫所为,何求图报?日后也莫要相见,我等一家只求个清净。”
“这便请辞,多谢多谢!”几步出了扉门,却念起何些又回身言道:“我于先前林间那处逗留数日以作修养,猜得恩人公子喜动,可让其来此习武,吾必倾囊相授!实非自负,花某的武艺还算凑合。”
“大侠自去便是,小农人家砍薪摘果也便过此一生了,习武有何用?牵扯去彼打打杀杀,却不得善终。”
“华中若覆焉有净土,如今武林庙堂俱于水火,何人可摘身其外,夫人眼界何其小也。我自去林中侯得一旬,习与不习,决断在你。再者习武,不为打打杀杀,却是自保活命的底牌。”踏步也去。
屋内复归静寂,汪母心事重重,看向怀抱中的汪毓,发现这小子睡得实香,嘴角还正淌着涎。
檐下孺子,何知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