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你干的好事!倒有脸出来!”
辨得发声是石问筠无疑,柳子瑾怒从心起提剑便上,石问筠执剑策出,二人招招致命斗得难解难分,剑光剑影看呆了身旁随从,先时不敢插手,待到百余回合打过后,柳子瑾吐纳换气时,随众赶忙举剑围了过来。
“好混账,先与我较量较量!”公孙雎领着派内晚辈杀至,一时又是一场混战。
憩于前庄,听得庄内厮杀叫嚷声此起彼伏,王为止合不多时双眼重又睁开,怒骂一声:“阴魂不散!”匆匆披上外衣与左右剑童奔向闹乱处。
不知敌人如何潜入,此时庄内遍布黑衣,杀退一波仍有下一波来扰,似潮水一般无穷无尽。多日鏖战未能合眼,年老毕竟体衰,王为止汗浸遍身大口喘气,势呈颓态。那兔崽子,何处搬得如此人马?这等人势,莫说是他刚开宗的娃娃,便是我这张老脸,也不一定能召来。正疑惑着,背后劲风扎来,一个前滚躲开,数道剑芒闪过,身旁剑童却是遭了殃,立时被刺死。“畜生!”怒火中烧王为止挺剑回拨,偷袭之人退开,左右又是两剑刺来,天色渐黑视线变不清晰,再且此时力近穷尽,无力回天运出仅余内力震断袭来双剑,持剑两人也被这股劲力击退,倒地不醒。
“噗嗤……”王为止一口鲜血喷出,面色惨白若纸,步伐踉跄差便跌倒,剑尖抵着地面强撑而立,黑衣再有袭来,剑童已被乱剑削死,山穷水尽!脑中浮出石问筠可憎面容,直是恨得牙根痒痒。
“孩儿们,庄主随你们去了!”举剑还击。
“喝……呀!”音至势随劲风刮来,王为止眼前一黑被按倒于地,举掌欲劈近目看得眼前人是万剑宗后辈,而身前四袭黑衣已被拦腰斩去——若不是此人救我,我怕也是被腰斩身死!
斩过四人,钱炜抖去剑身鲜血:“多有得罪,十万火急来不及叫庄主避让,望恕罪。”
田流扶起王为止,也道歉一番。
“哎,何有说得,不是小兄弟这一剑,我也早死了,小辈这剑我不能凭自己躲过了,死则死矣,有何面目再做这一庄之主?”长叹一口气,王为止强打精神:“罢了,不该丧气。你们俩孤身回了,莫不是陈堂主也遭不测?走,待我去助他!”
“陈堂主无恙,他去寻辛师兄了,我们此番回庄便是助你捉贼。”田流答过,“正门尽数尸体失守无疑,贼人只怕愈进愈多,仅凭我们当是撑不多时,王庄主,你看……”
“清儿也……”王为止眼前一黑,急火攻心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四面八方黑衣人围聚过来,竟是杂有大量黑袍兜帽者,手握钢刀举着火把,照得茫茫黑夜亮若白昼。“啊!早该料到,怪我,怪我!老天亡我!”王为止老泪纵横,钱炜二话不说将他背到背上,重剑横挂颈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庄主,我们护你先撤!”
“青山虽在,新柴易姓,罢了罢了,我王为止,到此为止了。”挣扎着下了钱炜背身,立剑于前一脸悲愤:“渊合剑庄二代庄主王为止,不肖无能,不挡贼人在先错估形势连累剑友在后,活时徒耗光阴自顾悟剑远离尘俗,剑未练精妻未娶得,爱徒清儿战死以致仲子一脉无后可留。亡羊补牢,拼此老命助我好友逃出,但叫身死,灰散崟岌魂消天地,愧以此相见我父辈祖辈!”双膝跪地遥朝堂中灵位处拜叩三下,拔剑起身将田流钱炜护在身后:“二位小兄弟,王为止生前要求你们最后一事,务必答应我——活着出庄!”
看着围来黑衣人,二人钢牙咬碎怒目圆睁:“杀光他们,自能活着出庄!”
林间战处,一竹一剑立插地面,范衍躺于草坪大口喘着气,辛尘蹲坐于旁闭目养神,身周堆起小山般尸体。
“好毒的虻!”
“好狠的剑!”
“哈哈哈哈哈!”相视一笑,辛尘起身伸出一掌,范衍一握拉过起身,抽竹拔剑二人朝庄内走去。行过数丈又有厮杀声入耳,二人提速赶至,只见陈谭单剑孤身,应对着十余黑袍人,步作蹒跚似是受了伤。
“陈堂主,我来助你!”辛尘提剑杀至,范衍也跟往,三人衔互很快杀退黑袍。
自膝而下小腿鲜红,从袖口撕下一块布条:“奶奶的!”陈谭吐了口带血唾沫,“全他妈的是人,还说敌明我暗,不曾想遍地暗哨,膝盖中了一箭。”咬牙拔出箭簇,敷上金创药再用布条裹上:“此次可失了算了,又是鬼手门的人于里头掺和,倘若举门压至再与那个叛徒联手,我们这些人手哪里够!石叛徒虽说品性下下等,可功夫,实为上等啊。”
“哎,近日岛主与长老们要出海寻竹,岛上自是人手不够,也未曾想到鬼手门敢突然发难,不然多带些人来,何至于如此被动!”
“甚巧!师父与大师姐外出练剑助往不得,几位堂主与宗门半数弟子外出办事未归,当前宗内唯米堂主坐宗,是就仅派我们六人前往,既是各派都且人手不足,那么细究起来鬼手门突发此难,其中可有玩味!”
“斑长老,实不相瞒。”药即生效陈谭脸色有缓,“万剑宗多年散叶自是桃李遍地,人手当足本不该如此困顿,可一则新徒未如干练带来帮不得忙,若是丢了性命也是不愿,实则存了私心,二则老徒与众位堂主出宗,早是隐于各处寻鬼踪觅鬼迹,誓要撬了鬼手门安插各派的眼线。本以为鬼手门多少察觉到此事应无暇再闹,万万没想到竟有余力染指渊合剑庄,看来此行也是一着暗棋,围魏救赵声东击西,此仗我若是卫都,我定全力剿来, 毕竟助剑来之这一行若是擒了,属派端的元气大伤!”陈谭苦笑而言:“此行当真凶多吉少!”
三人神情严肃紧是思索着良策,良久范衍启言:“这般,我们也不回剑庄了,青玉柱内竹虻十不存三,陈堂主有伤在身,便是去了也无力回天。”
陈谭直是站起身,伸指指着范衍:“好你个范衍,你自想逃?敬你是个前辈前时不曾与你如何计较,现下我这窝了一肚子的火可是不得不发了!贪生怕死临阵脱逃,弃命战友舍离同袍你是无情无义,缩起头来做个王八也不怕江湖之人耻笑,你还有脸回竹岛么?我既载万剑宗之名来此助剑,便是殒命于此,也不得丢了宗门气节,你毋自滚去吧,我不齿与你为伍,你也莫要看轻了我夺命龙,将我当作你辈之人!”
见陈谭怒气更盛,辛尘生怕二人于此打起来,赶忙出来劝阻,范衍却未有反应,不惊不恼:“陈堂主骂过了?气消了?那可能再听我细说?”
陈谭未料范衍如此反应,火气无处可去,闭口不言。
“庄内想必已是主战场,鬼手门与石问筠势必集攻于此处,若我们三位再回,无疑是自投罗网,他们瓮中捉鳖关门打狗,我们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况且凭此时之我们,又如何能改得了局面?”
“哼,视死如归取死有道,大丈夫死则死耳何惧之有,便是死,我也去多拉几个垫背的,临阵脱逃之事,我陈谭不齿为之。”存着怨气陈谭当下也不能冷静思考,直是攒着心思要和繁衍对着干,连连被呛范衍仍竟不恼,只是摇了摇头,辛尘坐于局外,心中活络起来
“范长老,依你可有如何良策?”
“单单我们三位过去于事无补,可不代表除了我们,便无人了。”
“破刀帮!”陈谭辛尘脱口而出。
“不错,眼下须得找破刀帮去,帮主既是王庄主手足,此行想必人手不会少领,及时找去商议如何救出被围弟兄,总好过三人毋自送死。”范衍淡淡说出,双目紧盯陈谭,眼见他脸转羞红。
“岛主独善其身附庸风雅,育出过不少稀竹,送予派宗帮主者实多,一来二去何处没有我绿卿岛朋友?既已是鱼死网破之局,我范衍也豁去我这老脸去寻几个朋友,还希冀他们不要将我拒之门外。寻破刀帮一事,交过你们二位,我自放心。”只说得陈谭满面羞愧低下头去。
范衍转身便走,片刻身后陈谭音起:“范衍老哥,对不住了,我……”
范衍摆了摆手,步不作停:“这一来一回我也不知能否赶上,二位兄弟务必保重,无论如何拖到我来,便是救兵请不到,范衍也当与你们一齐赴死。”已是走远。
陈谭扎紧裹膝布带,朝着辛尘面色刚毅:“走!寻破刀帮去!”
那头柳子瑾与石问筠仍是斗得难分难解,石问筠目蕴享受愈战愈酣,竟是大笑出来:“舒畅!舒畅!子瑾兄,一别数年,你剑技当是精进不少,与你比剑可比与余旁臭鱼烂虾比剑,爽快多了!”柳子瑾怒哼一声:“拼杀便拼杀,何要聒噪,我与你这个叛徒,无有可说之辞!”
“哈哈哈哈,人往高处走剑往精中练,江湖哪有一成不变的非黑即白!入宗之日我便明说要学无上剑技要做那花万剑第二石问筠第一!可花万剑迟迟不授我剑扫八荒,不愿领我去落剑坡,还不是想着传给亲闺女亲小子?花满馨资质有限花满庭只是纨绔,如何能领悟万剑诀精妙?若是教与我,必能再使万剑诀发扬光大!是他花万剑不懂惜才,我便是离了门,有何说得?你要是我,你如何选?”
“强词夺理满口乱言,你心术不正,花宗主如何放心能将剑诀传于你!”
“心术不正?哈哈哈,我石问筠不过是想学剑,怎就能和心术扯上干系?柳子瑾,你自诩正派便可强安我罪名,真是荒唐,当真以为你便是天,你万剑宗便是纲纪铁律不成?当真没个执法的铁案没个明白敢断的官腕,我思来念来,胡言乱语的是你吧。”
“那我问你。”柳子瑾不急出剑,“学了花宗主剑扫八荒,接着如何?”
“下宗游历,一边砥艺一边寻访,人外有人,总有更精剑,遇得更精剑者,辄便再求愿授我之。”
“那人若也是不愿教剑,你且如何?”
“千段锦,万斤银,乌纱帽,销魂帐,若然不得,铁剑钢刀炮烙蛇床,威逼利诱,总有办法逼他教得!我生实久,二十又载,记事起不曾遇有刀枪不入、油盐不进的无死穴之人,是便有腿的喘气的,六根皆不净,名利皆难断,你要我不逼?只怕那时人俱捧着秘籍心法求我去学,小爷未必愿学。”
“那便是了,此若不教你当无所不用其极迫其教之,此若教汝,现更精彼者,再转门下,彼又不教你又使恶,如此周而复始,荒唐至极耳!大丈夫拜师学艺当恪守本心,怎可心猿意马此山还望那山高,不说救世济民心怀天下,当下你竟为虎作伥,伙同鬼手门欺霸渊合剑庄,你说你是不是心术不正!”
“好一个义正言辞振聋发聩,子瑾兄,你道你是谁?自命不凡高高在上,看得真叫我作呕呐。”石问筠剑尖上挑一脸玩味:“你心怀你的天下,我研习我的剑法,现下我的剑法助我擒你,那你的天下能赶来救你么?”
“道不同,不相与谋。石问筠,我与你始终是话不投机。”柳子瑾轻抖柳剑,剑身如水纹漾开,“小径易过大道稳固,两者并无对错,我与你之争不在此。我始终不明白,剑资羡人昔日万剑宗首徒顽玩剑石问筠,怎就甘愿做那鬼手门的帮凶。”
“各取所需,鬼手门能助我立宗,我能助鬼手门铲敌,他霸他的武林,我研我的剑法,剑道若成,万剑诀也自不在话下。”
柳子瑾摇了摇头:“石问筠啊石问筠,野心膨胀竟让你目盲至此,鬼手门此类宵小,如何能信?”
“我信的从来不是人,是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