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室下枯藤影奴一番好斗,却说王为止正领着手下深入宗内,也是闻得此处动静,当即足下生风一帮人奔赴来此,正迎着枯藤派来守门的小厮,双方合将一处便斗,王为止抖擞精神数剑刺往小厮,小厮哪里是他对手,几合便败莫不逃窜,脚步慢时,均被一剑搠死。有机警的瞄得风头不对,自便扑滚下了石阶,去枯藤处报说。
“你却何说!”
枯藤正与影奴纠缠,闻得小厮伴当入内来,顾不得凶险,也把话来问,影奴却负剑而立:“叫你们把话述毕无妨,我也听听室外局势如何。”
入内的小厮大惊未定,见室内树丛旁生火影处处,又被这番景象吓得言语不能,只楞杵在当地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把目投向枯藤,却待吩咐。
“说说说!”枯藤也不耐烦处,只把手招起,那人声正颤抖:“回枯……枯……枯藤长老,外头杀来一帮子持剑的,不认得是谁。”话音未落,却有洪亮声自外头飘来,初闻若远回音又近:
“老夫,渊合剑庄王为止!哪家小辈认不得我?”
已是杀来,举剑便搠。枯藤闪身拦在小厮身前,抬手绕来藤蔓裹去王为止剑身,复推一掌将小厮推出了石室:
“久闻渊合剑庄王庄主大名,枯藤自来与你斗。”
却影奴早窜来身后,挺着铁剑斩下,王为止转剑数下切碎藤蔓,迎面也是一剑刺来,腹背受敌只在霎时,枯藤错让不得,正想硬抵却警得此二人均是剑中大家,合力之下如何能受,当下心绪归去了杖身得受妙法,身也化一道绿光,萤流一般淌入去了地表,正往石缝中钻去。王为止一剑戳往隙中,叵耐砖石之间严丝合缝,戳去不得,眼见着枯藤渗去了,气性也起咬牙怒喝一声“着”!硬生生拗开撬起一块厚砖,绿光正透去土间眼见着要遁走了,正没奈何处。
“王庄主避开,老某来也!”影奴朴天问剑探出时,自剑下钻出一庞然黑影,也一下刨入土中,只如捕网捞海正似握凿破冰,细细簌簌满把掣出,却见黑影四角提起兜出黑土小丘来,黑土间绿光点点正如受惊之蛇一般乱窜。王为止瞄得真切,当下一道凌厉剑气搠去,剑气横穿小丘带出绿光。绿物本流相,可经此剑气带出却只是黏于其上,不得滴淌哪见流相,一下正要撞去石壁。不及撞时,绿光闪出化成人形,正扶着藤杖盘腿坐着,兀自喘着粗气面也涨做通红,可知此下害力不小。
不由得枯藤喘息,王为止荡起长剑又来,枯藤只警着身后虎视眈眈的朴天问哪里敢全心去斗,分神时自被王为止几剑挑开了藤杖,当下匆忙驭来木枝粗蔓要护,又被数剑削个干净。先前苦斗耗费心神实多,如何能再开木身法相,且不说藤杖此时也枯,不拂绿意。是便力要竭时,催得的绿蔓渐黄,茁木也萎,哪还有半分斗意,只盘算着如何遁逃。偏生王为止捏剑压阵正待着枯藤油尽灯枯出剑搠来,朴问天自在一旁吐纳恢复内力,眼见着败局将定,枯藤心急如焚不知怎般是好。
“枯藤!休生逃意,四处八方俱被我剑气笼罩,你逃不得!”王为止正立于当前,当看得出枯藤心不在此处,撤步靠去石门处,也把剑气若网一般铺开,只待收拘。
“王为止,本长老若想去时,你道凭你这稀疏剑气真能挡下?”
“再着几道影壁又如当何?”朴天问声起,四周“腾腾”生出黑墙影壁,把枯藤也做蛐儿一般圈将起,四周真牢突围无路,顶盖剑幕上天无门,便枯藤三头六臂龙胆虎威如何得去。
“枯藤,你束手遭擒了吧,我定不杀了你,只要你交代出辛尘孩儿去向,我念你是我一辈人,我保你同我共守剑塔。”
“那时枯守,却胜凌迟!问天剑,某不愿从,得罪!”枯藤气势炸起。
王为止、朴天问见其还有气势可撑,只道他要反扑莫不提起心神来对,却不见动静,屏息摧气正纳闷处,闻得室外惊号传来,朴天问正对石门,见得乃是花满庭正被花枝缠住正往掣来,花枝根却连此处藤杖。正见得枝上荆棘尖刺不计其数,扎得花满庭鲜血淋漓也淌一地,双足乱窜恸号不已。
“枯藤!你放下花少爷莫要伤了性命,却再商量。”
“问天剑!你如何能再担得住此三字之称,昔年剑道顶流却称他人子嗣少爷怎心甘,罔顾我等尊你爱你之辈,却叫心寒,幸是你隐退了,再练剑去不过堕落,心中气焰却失,徒活岁月尔!”
朴天问神色如常不为所动:“虚名利损过眼云烟,生死抛开莫过浮尘,你又何须激我,诸事看淡均可为可不为,空劳心神为何?”
“哈哈哈!那时举剑问天怒斥天道不公,是下逆来顺受只成软脚痨夫,笑煞我也!”枯藤举着花满庭护在身前,只把王为止朴天问压往一边径退,王朴二人见有人质于前,不敢出剑,正把剑气敛回,王为止剑网也收朴天问影墙独留一壁,只随着枯藤旋磨,僵持着各待时机。
枯藤慢腾腾数十步靠去了石门,又举花满庭要二人退:“均退去墙边,剑气也收了,叫我觑得杀意了,我当下拆了这娃娃的双臂!”
“老东西,你敢动我!不叫我爹一剑刺死了你,识相的放小爷下来,免生后悔。”花满庭痛不欲生,当下出言以激,“要么你敢动我,给小爷一个痛快的,且看你能不能活着踏出剑宗。”
枯藤绕来一根碧藤环首裹住花满庭,也把口来塞住,只闻“呜呜”闷声不得真切,步步撤去要上石阶,正遇着先前救下的小厮在此,当即叫其来身旁,二人退着踩级退升,一时警觉着身前身后,王为止朴天问只得远远避着,却也不叫其离了视线。
正当退时,还未过狭,枯藤却对小厮说道:“速去上头门外巡视左右,这端显眼杀气,却是何人?”小厮喏应一声,快步走去,却及将出得时脚步也停,嚷一声道:“外头的是我鬼手门的还是别家的。”见未有应答,又叫一声:“是鬼手门的进来便是,若是别家的退远了些,万剑宗的少爷可在我们手里,敢乱来时,别怪我们不客气。”仍无声息。那人便探头对枯藤说道:“枯藤长老,应不是我门之人,且小心些。”
“嗯,不妨,径去便是。”
二人匆匆过了狭间出了石室,开阔处明光艳艳金鸣可闻,正见着石问筠汪毓二人怒目相待,也把着长剑,身上正起气势不似干休之状。
“哼!石小子,你果真有异心!”枯藤瞪回怒目,环眼圆睁,咬牙切齿道:“早不信你,火狻还道我多疑,到底还是我目毒老辣,我瞧你第一眼时便不对付,若不是当下形势逼迫得紧,真当一杖敲死了你。”
“枯藤长老来试试便是,同一个羸弱晚辈较什么劲,与我来耍耍,看是你一杖敲死了我,还是我一剑搠死了你。”石问筠蓄势待发只待时机,枯藤却不承此应,道:
“门主自会同你理论,不是我费心处,快快让出身位,老夫行将出宗。”
没奈何处,见着花满庭生死只在一念间,汪毓石问筠不得已避开,目送着枯藤也去,正要启步追时,枯藤喝道:“三丈之外!”二人只压着性子,饶心中焦躁非常,哪里敢去,捱得王为止朴天问也从室内攀出,四人合于一处,正商量着。
说话间,朴天问拿手锁着胸口脸转惨白却一副痛苦模样,汪毓自未曾目过影奴人般模样,只道是随王为止来助剑的前辈,当下关切问道:“前辈,你可还好?”
石问筠王为止正在计较,闻得汪毓此说,也回目觑去,正见着朴天问身上虚影幢幢汗豆也滴,当即变色:“影奴前辈,万般不该离了石室,你回去休憩也是,余下的交给晚辈便可。”汪毓吃惊于身前之人却是影奴,也未开口问询,王为止也道:“兄弟不需担忧,老夫以我剑庄之名起誓,不叫贵剑宗子嗣受险。”
朴天问抱拳施礼:“惭愧。”长嗟一气,回身隐去了黑影中。
眼见着要丢了枯藤,石问筠闪身先去,汪毓王为止抬步跟上。枯藤去时,正门一番乱战气势骇人,当即对花满庭说道:“小子,你剑宗想必也有荫径暗门,速速带我去了,我出宗时,你也能活,敢耍花招时,我催出千花百蕊自你身上凡有孔处入去,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花满庭见身旁不得援手,也失了嚣张气焰,唯唯诺诺已是哭相,只顾着抬手指路,枯藤又刻意绕路兜转,只往深处去,又掣一根木杖交于小厮,也把衣袍脱下叫其披上,二人各分两处且距愈远,只做扰乱,这下真叫石问筠也跟丢了,匆匆循着脚步去时,却见那人只是随从伴当,捉得时伏地乞命颤哭难息,急得石问筠抓耳挠腮发作不得,汪毓王为止赶来时,目得此景也无对策,当下三人分做三处去寻不在话下。
正说枯藤自幽静暗门出得剑宗,行路无碍,顾得身后未有追兵前路坦途不见伏相,一时心情百般好,只把捆着花满庭的荆棘也扯开了,打晕后扛于肩上,奔小路深林又去,足下正当轻快。
行不多时,却察得异样似有人影相随,停步环视四周又不得明迹,拧眉正辨时,实也悱恻:端的怪来?真真是有人气,可又不是如何澎湃气势。若说是朴天问王为止那几人,气象不该如此小也,若不是他类,哪有旁人知我在此?自正疑惑,又小踏几步,竖耳闻得身后一处细细簌簌苍叶打闹,觑清了方位一杖点去,劲风激出炸开那处,却见一袭黑衣窜出,空中翻个筋斗,跳去了一旁树上匿了身形。
“哪位朋友鬼鬼祟祟却不露面,还请下来照个正脸如何?是敌是友是退是留,再作计较。”话犹未了又是一杖点去,“你躲在树上便不死了么!”未及劲力射去,树上那人窜将出来,手执长短两剑满顾搠向枯藤,瞧得见时,却是朱丹臣。
原那时阅得信后,朱丹臣吩咐小二备了清水干粮,当即快马加鞭昼夜不歇奔波到此,远远闻得刀剑碰撞之音听得厮杀喊叫之鸣,便也下了马潜入了来,刻意避开人声鼎沸处也寻去僻静后山绕将来,欲稍作休息后要杀个出其不意,不曾想正见着枯藤捆着一人鬼头鬼脑钻将出来,真切瞄得花满庭锦囊旁却是一枚剑牌,此之剑牌与当日花万剑腰上所挂无甚来去,当即心也揪起,伏身暗中跟着也去,不想却被察觉。
枯藤见其举剑搠来,扔下花满庭举起藤杖与同朱丹臣厮斗,正是密植之间且处绿泽之洋,枯藤恰如狂蛟入海胜似苍龙遨去了天,气势汹汹立时便压住了朱丹臣。朱丹臣风尘仆仆一路未有如何宿歇,又逢肚中饥饿一时十分力使不出三四分,且不说本就不是枯藤对手,如何捱架得住。
十几合待过,枯藤心中嘀咕:莫看我也亏力多许,怎的这小子还远不及我,这般手段的便要截住我,取死也是。又怕有诈不敢过分缠斗,当即问道:“用剑的,你是何人,敢拦老夫去路,岂不知我乃鬼手门长老,你如何拦将得住?”
朱丹臣喘气也道:“莫道你是长老,便是卫都亲临,看我书生剑可有惧意。识相的你留下一旁万剑宗的自去便了,我不同你争。”
“哈哈哈,滑天下之大稽,什么书生剑武生剑的,闻所未闻,也敢同爷爷叫泼,看我……”话不及毕闪身奔来,彼时林中游动但见各处绿色径拔汇编一处真成天罗地网,兜住了便要网朱丹臣,朱丹臣数剑劈去却见一寸去时复长两寸,实也慌道:“鬼手门尽皆乌合之众旁门左道,又使来的什么邪魅功夫!”
闻此枯藤心中大石得落:此人既认不得须弥芥子功法,当是不曾见过世面的小卒,不过碰巧撞遇了我,不是忧处。当即摧藤杖绽开朵朵翠莲,一如飞轮一般转取往了朱丹臣处,朱丹臣忙不迭架剑要抵,奈何翠莲实多措手不及,饶将子母剑舞也成花盏一般身上还是多处披得金创,枯藤又托掌奔来,觑清了朱丹臣项上那处势必要一掌击毙时,却见朱丹臣短剑飞来直击面门。
“雕虫小技!”枯藤也不避让,自顾站着等着短剑飞来,却及至得颊前时启口啮住了剑尖,停住了子剑短剑。
朱丹臣正疾步要离翠莲阵,目此也道:“老头儿,你不怕我剑上有毒么,装模作样把齿来错。”
枯藤“呸”一口吐出子剑,也道:“偏生老夫尝尽百草承得神农,毒物素侵害不得,更且不说你这剑上光溜溜的擦得干净,哪里来的毒?”
朱丹臣见骗赚不得,兼气海平复多时敛力也成,此时母剑剑锋莹莹生光实有罡芒笼罩,枯藤感得气势,当即扑杀而来,又摧翠莲镖去,那方朱丹臣母剑已出,一剑激出几丈剑芒,一并将翠莲搅碎也射向了枯藤。
忽见苍龙拔地起,但搅青莲推翠波。
“小子,这便是你傍身的手段?”枯藤一杖拂开剑芒,引着却去了一旁切断几株巨树后消散,见朱丹臣又正敛气数道剑波射来,枯藤轻松拨开,挺着藤杖戳去朱丹臣项顶:“莫要拖延,你是等救兵来此?”朱丹臣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却闻得身后不远有疾步声来,枯藤心中一凛:此端闹出阵仗却是引人来此!见得枯藤焦急模样料得是援军至,朱丹臣心中稳妥知得所猜不假,复生斗心,气势再涨迎着枯藤便压,枯藤莫不心躁,只怕援军便至,缩手缩脚竟真被朱丹臣长剑迫得回不得手。急急不分胜负纠缠得紧,转念想着如何脱身,藤杖为杆撑开碧罗遮了视线,扛起花满庭正要去时,朱丹臣跃将来一下抱住枯藤,不放他过,情急间只把藤杖敲去朱丹臣脑袋处,偏生朱丹臣性子也烈,引来内力护住面门由他击打,手只是不放,不多时血帘披面。
“朱大哥!”汪毓赶到一下认清,当即叫出。
朱丹臣扭头,透过肿起目眶投去视线时,看清来人乃是汪毓,嘴角笑也挂起,正待喊去时,却自顾楞滞在了途中,汪毓惊喜之表也去喜存惊,只把双目瞪大如丧考妣一般尖呼着扑来:
“朱大哥!”
正见朱丹臣胸口一片血色漾出,一株血莲自后透过胸膛,颓颓伏去了地上,却还双手紧紧攥住花满庭双足叫枯藤扛拖不得,情急下正起手刀要剁,汪毓已炸开通天气势杀来,枯藤估摸着气力不足,匆匆撇下花满庭,伸杖喷一阵绿烟,径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