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寡妇的夫家姓邵,因此这小店的名字就叫做邵家店,瘸寡妇也是人们背后的称呼,当着她的面时都会唤她邵娘子。
小商队走到邵家店时虽是申时半,但天已经完全黑了,黑色的云彩仿佛将天都压低了。
也只有走近了,于少欢才明白廖杰为什么说这小店就是窝棚,除了正面的一间大房子和马棚还像点样子外,其他的房子无不是四处漏雨八面漏风的样子。
但是在这荒郊野外,能有个窝棚也是极好的事,更何况还是在非常出名的邵娘子这里。
商队人多,吵闹声早惊动了主人家,邵娘子根据天色和人数粗粗盘算收益后,便眉开眼笑的迎了上来。
初见邵娘子时,于少欢并没有觉得她有多好看,但她不惧严寒在这样的天气里还将胸脯露出来大半的职业素养确实让人极为感动,或许是因为这种感动,于少欢在看完了她的胸脯屁股后,觉得她美了不少。
“是佟当家的啊,可是有日子没见面了,上次见面还是在夏天,可是热的连胸围子都穿不住呢。”邵娘子边说着话边靠上来搂着佟信的胳膊摸摸索索,一旁的于少欢翻了个大白眼,看来这些窝棚佟信没少出份子。
牵着马来到了马棚,对于旅人来说,马比人重要,所以这马棚建的是仅次于大房子的,来到马棚却发现这里已经有了主人,十数匹高大的健马将棚子占了一半,这说明店里还有其他的客人。
小商队的好处就在于货物少,因此办事情的时候也利索,就比如现在,除了廖杰有两箱货物外,其他的大件物品都是补给,所以众人就按照平常的样子,快速处理好了一切,并分配好了警戒人手,随后便一起呼啦啦的进入到了正中的大房子里,至于旁边的窝棚,先来的人肯定是不去的。
大屋里的布置简单至极,只是几排桌子排下去,将整个厅堂摆满就算是布置完了,每张桌子如果挤一挤坐上十五六人是不成问题的,也就是说,这个大屋能容纳二三百人。
但此时却极为空旷,只有靠里的好位置处,有一伙人坐了五张桌子,因为客人少,所以众人也就很随意的松垮坐了,一番吵闹后将整个大屋填满了近三分之二。
于少欢等核心人物自然是在里面位置最好的桌子上,邵娘子安排人坐下后便忙前忙后的上酒布菜,和佣兵们打情骂俏,又将屋内的火盆全都点着了,整间屋子很快就热烈了起来。
邵家店虽在荒原,但是饭食还是不错的,都是大肉,而且卖的非常贵,“这样的天气这些肉食极易保存,只要往雪地里一扔,几个月都不会坏,所以这里只卖肉。”丁樊解释了一句。
虽然大肉极为油腻,不过对众人来说已是无上美食了,每一盆肉每一坛酒送上来,都会有两个人先用银针试毒,然后再自己吃上两口,确定无碍后,才轮到别人。
于少欢他们这桌上有一位听说很厉害的大夫孙西龙,所以这些程序都交给了他来做……
“这位朋友莫非是隆兴帮的佟信佟帮主。”这边正在忙活着,旁边的桌上传来了一个声音,由于这些人来的早,所以坐的位置比较好,也就成了于少欢这一桌的邻居。
隆兴帮……于少欢翻了白眼,这可比佟信自己说的隆兴镖局听起来档次更低啊。
佟信刚进屋子的时候便已经观察了这五张桌子的客人,一共四十七人一个都不认识,因此现在被人叫出名字有些意外,“正是佟某……”
被叫出了名字而不知对面是谁,这在佟信看来是很尴尬的,好在对面那人立刻拱手笑道:“在下杨素凡,曾在幽州远远地见过佟兄一面,所以记得佟兄。”
佟信闻言微微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曾经认识的人后来忘了就好,拱手道:“杨兄,幸会。”
于少欢与贺新郎听到了杨这个姓氏心中一动,看了过去。
杨素凡的桌子只坐了四个人,他身后每张桌子都有十多人,等级分明。
“佟兄去年在幽州城郊怒斩牛山三兄弟时,小弟就在附近,当时便想上前与兄长结交,可是兄长走的匆忙,小弟的目的地又与兄长相背,所以只能遗憾错过,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见面,真是有缘啊。”
“哪里,几个泼皮而已。”从佟信说话时嘴角的微笑来看,这牛山三兄弟肯定是有点东西的。
“哦哦对,佟兄,这两位是我的族叔杨尚、杨翰,这位是我的胞妹杨素仙;尚公、翰公,这位是徐州隆兴帮的佟信帮主。”杨素凡很快就将自己桌上的四个人介绍了一遍。
佟信见状也将丁樊、贺新郎和于少欢的名字报了出来,至于同在一桌的公良平等人,他只是提了一句,没有多说,杨素凡也没追问,行商与他们不是一路人,认不认识都无所谓。
杨素仙无愧名字中带上了一个仙字,她身着一身淡青色武士服,容貌晶莹,气度雅静,清丽逼人。
于少欢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的看第二眼,紧身的武士服穿在外袍下面并没有掩盖住她圆润的身躯,又让人难以生出亵渎,在心中默默地自己认识的女孩过了一遍,于少欢得出了结论,这个姑娘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姑娘。
似乎是感觉到了于少欢不住的偷看,杨素仙抬起了微微低垂的头看了过来,微笑道:“崔兄。”
于少欢一时手足无措,好在身边有着同样姓崔的已婚男士贺新郎替他遮挡,让他不至于太过出丑,“哈哈,杨姑娘。”
杨素仙见于少欢的样子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用见怪不怪四个字形容应是比较恰当,于少欢感觉自己很丢脸。
贺新郎心中非常爽利,决定以后拿着这件事好好地取笑于少欢,不过现在还是赶紧帮他回归正常,人家的哥哥和叔叔都在这呢,也就是没注意到于少欢的猥琐,要是注意到了又是麻烦。
“杨兄是哪里人啊。”贺新郎说话的声音不小,同时起到了延伸话题和唤醒于少欢的作用。
“在下是范阳人。”杨素凡呵呵笑道。
范阳人,贺新郎有些失望,难不成不是十二姓?
一旁的佟信在杨素凡自报家门时,便开始怀疑了,现在见贺新郎率先开口问了,便跟着道:“不知杨老弟跟浮阳杨家有没有关系。”
“浮阳一脉乃是本家。”杨素凡回答这个问题非常熟练,他每次与人初次见面都会回答一次:“我们这一脉是祖父迁出来的。”
杨氏的分家,佟信微笑着点了点头:“老弟勿怪,浮阳这一带就是杨氏的势力,所以在这里难免会多问一句。”
“无妨。”杨素凡连道,“虽然分家了,但是每三年一次的大祭还是要参加的,而且优秀的子弟也要送进本家培养,除了不住在一起外,我们还是跟一家人一样。”
“那是当然的,一笔写不出来两个杨字嘛。”佟信笑道:“老弟的气度一看就是本家培养出来的精英,如果不是我知道浮阳杨氏年轻一代应是‘祥’字而非‘素’,是绝不会多问的。”
“佟大哥真的是看岔了。”杨素凡苦笑道:“小弟资质愚钝,哪算的上什么精英,更没有资格进本家,真正被本家看中的天才人物是我小妹,尚公和翰公也是本家里长辈。”
佟信心中凛然,杨素仙的存在感极弱,而现在听杨素凡的意思,这个姑娘才是高手。
“刚刚看佟大哥的来向,这是要向北吧。”杨素凡岔开话题道。
于少欢听这话心中警铃大做,向北出了浮阳郡就是范阳郡,这杨素凡不是要回家吧,一旦提出同路该怎么办……
在于少欢眼里,杨家和侯家都是嫌疑人,即便杨素仙比侯悦琳好看大概一万多倍,她也是嫌疑人,只是不知道怎么的,想着想着杨家的嫌疑就越来越轻了,于少欢又偷偷看了两眼杨素仙。
“是啊,呵呵,过了浮阳就到范阳了,到时候少不了要叨扰贵家主。”佟信不动声色,淡淡地说道。
“唉,若是以前佟兄到来,家父定然无比高兴,可现在……”杨素凡长叹口气道:“家里实非待客之地,佟兄不去也罢。”
于少欢感觉杨素凡的回答非常古怪,大家萍水相逢,佟信这显然就是客气一下,如果你真的不想让人家去,只需要顺着他的话说上一句“当然没问题啊”就可以了,何必要这么回答,这不是明显希望别人继续发问嘛。
“哦?这是为何,可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感觉古怪的不光是于少欢,还有佟信,但是他也只能顺着话问下去。
“唉,佟大哥可听过两个月前的八家遇袭?”
明白了,看来杨素凡他们家就是那次遇袭的杨家分家。
“那次之后,家里闭门谢客,全庄戒严,家父也一直卧病在床。”杨素凡满面苦涩。
“啊。”佟信一副关切的样子,“不是说杨家遭到的是佯攻么,难道是误传。”
“哼。”一直默不作声的尚公开口道:“如果对比其他几家,那我们家确实算是佯攻了。”
“佟兄不了解当日的情况,我们事后整理材料时,觉得贼寇根本没有所谓重点攻击与佯攻。”杨素凡正容道:“应该说是试探,然后再选择几家软柿子进攻。”
“杨兄,不知范阳郡除了府上,还有哪里遇袭了。”按照杨素凡的说法,于少欢觉得范阳应是重灾区。
“范阳除了我们杨家,还有马家。”回答于少欢的是杨素仙,“马家惨遭灭门。”
马家被灭门于少欢也很遗憾,但杨素仙仅有的两次开口都是对自己说话又让于少欢没工夫升起对他们的同情。
“正常情况下,马家的实力与我们家半斤八两,天幸贼寇来袭的日子是家母的寿辰,小妹为了给家母过寿而从本家回来,让我们家的实力强上了三分,要不然……”杨素凡说话时是一副又后怕又侥幸的语气。
“那日的情况确实危机,贼寇们由数十人组成了箭锋,直冲核心要地,遇到高手便一拥而上,被围之人寡不敌众往往会很快受伤甚至惨死,我们因为正在给母亲贺寿,所以都聚在了一起,让盗贼失去了人数优势,抵挡住了这箭锋。”杨素仙轻叹一声道:“事后我们在并州总结时,发现所有遇袭的家族都是遭到了这样的攻击,先围杀高手,然后由隐藏在暗中的群寇一拥而上,实力强些或许还能保全,实力弱些的就只能……”
“这就是我说没有佯攻的原因。”杨素凡道:“若非说谁家遭到的是佯攻,那就只可能是朱家了,朱家的乐陵老宅绝不是千八百人就能拿下的。”
“那胡家呢?”贺新郎道:“我听闻他们也是遭到佯攻。”
“胡家是侥幸。”尚公裂开大嘴道:“听说那天老胡跟小胡的爱妾办事时,被小胡抓了现行,在家里大闹,贼寇来袭时,胡家的所有人都聚在祠堂里审判这事,让贼寇的箭锋没起到效果,也让他们逃过了此劫。”
“那几位现在就是在搜寻贼寇了?”
“搜寻个屁。”翰公大骂道:“两个多月了连个鬼影子都抓不到,现在更该说是巡逻,娘的,老子已经四十年没在冰天雪地里巡逻了。”
翰公这是个脾气不好,骂起来没完没了,让杨家兄妹连连苦笑,等他骂完了,杨素凡才道:“我们家虽然人没事,但是祖父留下来的传宗至宝却被贼寇拿了,说来惭愧,侥幸逃得一命后,就开始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因此我们在这与其说是捉贼,更不如说是想拿回至宝。”
“想要东西,抓曹荣破可没用,拿东西指不定就被卖了。”
“这我们知道,除了抓贼完,我们还在幽州、朔州、冀州、洛阳等大城都派了人蹲守,尽人事听天命吧。”
正说着话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人闹马嘶,不用说,这又是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