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的开腔让所有都无比惊讶,梁月也是眉毛一挑。
以往燕王出现在这种场合,都是作为吉祥物的,即坐在全场最尊贵的位置上一言不发,客气些的主人会专门介绍一下燕王,不客气的则连提都不会提。
潘辰龙就是不客气的,他虽然给了燕王送去了请帖,但却是毫无诚意的帖子,只是客套客套,象征意义居多,根本就没希望他来,就像给高句丽人和燕山牧场的一样。
当然来了也无妨,不理就完了,潘辰龙也正是这样做的,他像往日里有燕王参与的活动一样,将中间最好的位置让给了他,在活动开始前与其亲切交谈,熟络寒暄,等到活动开始后就只字不提这个人。
正因为往日都是这样又从未出过差错,所以潘辰龙已经熟悉了这一切,以至于他忘了燕王的特殊性,燕王这个名号始于北秦建国之时,已经传承了四代,是朝廷金册册封的镇守幽燕的封疆王侯。
纵然燕王亲卫只有三千,实力很弱,被三方强敌环视,窝囊了三代,但他依然是一个亲王,你可以轻视他、可以无视他、可是暗中鄙视他,但却不能明面的违背他,能欺负亲王的人虽然有不少,但这些人绝不包括潘辰龙。
潘辰龙回头看了燕王后,就立刻看向梁月,燕王这个时候开口对他是极为不利的,所以他下意识的就认为是梁月找了燕王的门路。
梁月脸上的讶色一闪而过,但却依然被潘辰龙捕捉到了,看到梁月这个反应,潘辰龙十分不解,若不是你们勾搭了,燕王为什么不在你刚开口谈事的时候就提出赏宝,反而要在我的节奏打断我呢。
“哈哈,让王爷等着急了,是潘某的不对。”潘辰龙干笑着缓缓开口,想着先混一混。
“无妨,潘卿也是有事。”燕王挥了挥手道:“现在事情处理完了,可以呈宝了吧。”
潘辰龙不知燕王为何会做出这种判断,他十分想大声质问:哪里处理完了?
“这个……”潘辰龙的压力无比巨大。
“潘卿有难处?”燕王见潘辰龙迟疑,淡淡地说道。
潘辰龙听到燕王这么问居然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连忙道:“其实,我确实还有一点事情的尾巴需要处理。”
潘辰龙这么说已经是十分过分了,可燕王也只是哦一声,平淡道:“可我怎么听着是处理完了呢,刚刚那人不是说回去商量商量就给答复么。”
“那只是他个人的意思。”潘辰龙快速答道:“旁人想来是不用的……”
燕王微微颔首,轻声道:“真的不用吗?”
潘辰龙在燕王还是世子的时候就常跟他打交道,几十年的交往,这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他的压力。
“当然需要。”梁月向前一步躬身道:“回王爷的话,这么大的事情小女不敢擅自做主,一定是要回去跟长辈商量的。”
“嗯,好,要尽快给出答复,不要耽误了潘卿的大事。”
“是,不过小女家远,此时又临近年关,恐怕无法在年前做出回应了,请王爷恕罪。”
“呵呵,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恕什么罪,还是要看潘卿,不过我想潘卿也不会介意的吧,年关前后,朝廷都会罢朝休息,更不要说我们了,这样吧,我不为难你们这些小商人,你们也别仗着人多欺负潘卿,十五,正月十五前一定要给潘卿个答复,二十多天足够你们商量了吧。潘卿,你也别怕,若是有人十六还没给你答复,你尽管来找我,我去找他们讨要说法,给你做主!”
我需要你做个屁的主,潘辰龙怒不可遏,燕王和梁月跳过了他一人一句就将事情推到了二十多天后,现在听到身边的所有人全都躬身行礼高呼“遵王爷令”,潘辰龙感觉到自己太阳穴处一蹦一蹦跳得厉害,似是就要炸掉了。
“好了,潘卿,既然已经无事了,把宝物请出来吧,嘉平大师真的都睡着哩。”
燕王好像完全没察觉站在他前面不远处的潘辰龙已经打摆子了,开口笑道。
再次被点名的白须老僧终于被唤醒了,缓缓的睁开眼睛道:“王爷误会了,老衲没有睡着,而是在念经静心。”
“哦?莫非是即将出现的宝物让大师动了凡心?”
嘉平大师没有掩饰,颔首道:“确实……”
两个人来回交流,潘辰龙面上阴晴不定,他在思量燕王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不过翻腾的气血让他无法平心静气的考虑事情,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驳斥燕王。
在角落里的潘宇看到父亲神色不对,连忙对屋内几个潘家的下人打了个手势,潘家的下人得到了信号,拿出了纱笼照在了屋内的光亮上,使得屋内的亮度下降了数个档次,所有人的脸都变得模糊朦胧。
这让屋内的众人心惊肉跳,尤其是心里有鬼的于少欢等,但随后角落里升起的绿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潘宇端着一个盒子缓缓的走了出来。
于少欢等离的太远,只能看到潘宇的脸在盒子里物件的照映下绿的可怕。
“杨姑娘,你们家的佛像发出的佛光是绿色的?”贺新郎抽着脸,“什么佛啊,这么偏门。”
“这肯定不是佛像,赏宝大会又不是只有一件宝物……”于少欢替翻白眼的杨素仙回答。
“这是夏天时,我们的掌柜在草原中得到的舍利……”潘宇华缓缓开口介绍盒中物件的由来,从嘉平大师的神情看,这就是他让他动凡心的东西。
“舍利?绿色的?”贺新郎撇了撇嘴,他是不信这些的,所以言语间也毫无尊敬,“什么样的高僧能烧出来绿色的舍利……”
潘宇说话时,下人们也将罩在灯火上的纱笼拿下,屋内再次恢复了明亮,方便众人赏宝,潘宇的脸也不再那么渗人了。
盒子只在有资格坐着的人手中传递,于少欢是肯定看不到的,不光是他,屋内的众商人也看不到,坐在那里潘辰龙煞气沉重,让人不敢靠近。
不多时,盒子传递了一圈回到了潘宇手上,潘宇转向诸商人道:“呵呵,说起来也巧,今天的第二件宝物也是与佛有关,是一尊佛像,等将它请来后,再给诸位一并欣赏。”
嘉平大师似乎对佛像没有兴趣,看完舍利后便又回复了闭目状态。
坐在他身侧的公良平见状笑道:“怎么了大师,对佛像不感兴趣么。”
嘉平大师眼睛睁都没睁开,淡淡的道:“玉佛,更多的像是财宝,财那是你们的宝,非是老衲的宝。”
潘宇连忙道:“大师高德,不过我们这尊佛像乃是天然的玉佛,未经过任何后天的雕琢,可说是上天赐下来的佛宝,大师不妨一观。”
嘉平大师尚未开口,下面有一个憋了好久的人终忍不住出声道:“哼,还不是窃的别人家的东西。”
潘宇闻言回头怒视,想看看是谁在那里说些废话,杨素凡见他看过来,气势丝毫不弱,与他对视半步不退。
杨素凡和潘宇的交集不多,因此潘宇见他只是眼熟,思索了一阵后才想起此人是谁,冷笑道:“原来是杨兄,潘某好像不记得给杨兄发过请柬吧。”
换成往日,潘宇没准还不会这么说话,不过今天他们太过不顺了,再加上自己又被梁月羞辱无处泻火,所以见杨素凡撞上来便一改往日你好我好态度,出言嘲讽。
“当然不会给我请柬,拿了别人东西,又怎么敢请别人来。”杨素凡哼了一声答道。
潘宇仔细盯着杨素凡,在脑中搜索着此人不多的印象,“杨兄这是什么意思,污蔑我们拿你东西?”
“什么叫污蔑,就是如此。”
“真是笑话,佛像还没请出来,在场的还都没见过,你就一口咬定那是你的,这是什么道理。”话虽这么说,但潘宇心中却真的打起了鼓,佛像到了他的手里后,因为跟舍利相得益彰,欢喜之下就没有去追问来历,难道真是贼赃被主人找来了。
“嘁!”杨素凡不屑的发出了一声,“那便请出来吧。”
潘宇微微摇头,刚要说话,便听到大厅门口处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这并不能说是敲门,站在门口的于少欢感觉像是有人拿着一柄大锤在锤门,伴随着锤门还有“老爷”“二公子”之类的呼喊,语气十分急促。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有这么多意外,所有的事情都不在计划上。
潘宇有些气急败坏,对着杨素凡说了一句“稍后再与你理论”便走向了厅门,决心好好处置这些个没规矩的下人,路过梁月时他可以清楚的看见梁月嘴角挂着讥讽,仿佛在说连个家都管不好……
“什么事!”潘宇拉开大门吼道,可看到来人后,他的怒火却转变成了惊讶、不解还有点期待等多个情绪的复杂结合。
门外的人浑身是血,见到潘宇后一把向他抓来,潘宇只是象征性的躲了一下,便被他拉了出去。
潘辰龙也见到了来人,随即站起身来,一股可怕的念头涌了出来,让他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门外的风呼啸进了大厅,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疑不定的看着门外不远处的两人,不多时,潘宇打发了来人快步走回了大厅,路过于少欢时,于少欢可以看到他的浑身都在颤抖,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还是高兴的……
走到潘辰龙面前,潘宇看了看周围,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口道:“大哥在回幽州的路上被杀了。”
潘辰龙闻言身子一晃,眼前一黑,随即,便倒了下去……
路凌讨厌冬季,是因为冬季的白天非常短,而他有没有足够的灯油蜡烛来支撑夜晚的消耗,所以在冬季里,他等于每天都少了三两个时辰,这对他来说,是极大地浪费。
他觉得浪费,燕姑姑却不这么认为,因为这可以让他每天多睡两三个时辰,燕姑姑觉得长个头的时候,多睡些觉是好事。
今天也是如此,就像往常一样,天黑后不久,路凌就准备睡了,明早还要去偷羊呢,最好羊旁边再放条鱼什么的,马上就要到过年了,昨天请客把存货都用了,不搞一些来年就不好过了。
想到了请客,就自然会想到姜且,想到姜且,路凌就撇撇嘴心生不屑,他在见到姜且时,感觉对方身上有一种神秘的气息,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所以才会请他进来,若不然他是不会请这个客的。
当然现在看这个感觉就是个屁,姜且吃了他的东西,生意却没了下文,估计是不放心他。
路凌越想越心疼,越心疼越气,来回翻了几个身都静不下来,今早姜且已经跟着那个南朝女人去幽州了,他由于要罚跪没能去送行,只是回来后听燕姑姑提到了几句,说一些“公子好不容易交了个朋友,却只留了一天”之类的话。
或许是他的兄长不在这,所以才没派人跟我联系吧,路凌想到,也罢,在多等几天,这么好的买卖,他兄长不会不答应的。
“公子,公子?”门外传来的燕姑姑的声音,路凌从榻上坐起,若是没事,燕姑姑是不会在这时来打扰他的。
“有什么事么。”
燕姑姑语气有些难以置信,“刚刚可汗派人来传唤公子,说让公子……现在去大帐里议事。”
路仁平日里都不见路凌,更不要说去议什么事了,可路凌一点也不激动,脑中飞速思考着原因。
“公子,赶快更衣吧。”燕姑姑都哽咽了,她觉得这是公子即将受到重视的前兆,找出了路凌最正式的衣物。
路凌没有阻止,从他每天按照别人的安排偷羊就可看出他在实力不够的时候是会向强权屈服的,所以他不会梗着脖子跟他老爹对干。
眼看就要半夜了,找我是什么事呢,路凌张开双手由着燕姑姑给他穿衣,心中突然想起了两年前他跟别人打的一个赌……